黄夫人和孙夫人被自家男人使了眼色,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解,一个说:“侄媳妇,哪里所有人都欺负你?你扪心自问,秀成生前生后,我们两家每月该给你们的诊金一个铜板都没落,你们母子俩也不是全无着落的啊。”

这日清晨,用完早饭之后,她便带着子暮上门收馆去了。

当初韩烨提出来换一张脸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他的难处:他的敌人很强大,而他暂时需要蛰伏。所以,结合他的病情,她便选择了条冒险的治疗方法:彻底的换头换面。

“仅凭声音如何能作准?我却瞧这人古怪的紧,不可轻易放过,先带回去再说!”他发话道。

杨子熙发现柳师爷在场,便心知不好。宋知府将韩烨放出狱的事,柳师爷是知道的,他当时还极力反对过。现在他带着人登门,便是拿准了韩烨还在她家。柳师爷先是拿了刘秀成的银子,参与栽赃陷害她,后是讹诈王员外的银子未果,可见是个只知道捞钱的家伙,来人只要出得起赏银,他便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此番只要他在,无论自己怎么装傻,恐怕也难以推脱。

旁侧的丰州众人原本并未在意刘旭诚,以为不过是个来告状的寻常少年,但当他说出乱坟岗挖坟取尸,王宝业不觉心中一动,转脸走了过来。

此番来凉州,就是为了最后对韩烨下手,一了百了。可没想到凉州府衙却报说韩烨已经暴毙?王宝业心存疑惑,事也未免太巧了些,在他看来,更有可能的是丰州军中某些势力得知他们要动手,便弄个了暗度陈仓,将韩烨转移了出去。

丰州铁骑是丰州五万驻军中的精锐部队,直属于总兵管辖。他们人数不多,战斗力却相当的强悍,也是唯一能与大夏军抗衡的部队。

医馆哀声震天,时隔不到十天,先是董神医去世,最后便是刘秀成。崔氏已经晕了过去,这回是真伤心,彻底不能自理,十二岁的刘旭诚担当起了所有的事,定棺木、雇和尚道士超度,摆香案哭坟等等。刘秀成的葬礼比董神医要简陋的多,一来是刘家银钱上手紧,二来也是因为刘秀成的名望关系远远不及董神医的缘故。

“娘还不是给你吓的,请不来杨家那丫头,也不是她的错。你老对她非打即骂……将来说不得还要靠娘常年伺候你呢。”刘旭诚重新端起碗,吹了吹,送到了父亲嘴边。

崔氏陪着笑脸道:“你师兄从牢里出来了,想邀请你家去坐坐。”

柳师爷见崔氏乱了阵脚,忙与夫人交换了个眼色。王员外的银子没捞到,刘家的银子他倒是可以再挖掘挖掘,不是想要将人赎出去吗?那就得有银子。

“我说过,我会将你弄出来的。”杨子熙笑眯眯的道。

走到员外府巷口,子暮停住了脚步,一把拽住杨子熙道:“我们来这儿干嘛?”

宋知府自问不是什么忠肝义胆的人,但也看不惯齐总兵仗势欺人的姿态,他原本就不想参合进齐韩两家的恩怨中,可奈何他官小人微,说不上话,便干脆眼不见为净,把这事就给置之脑后了。

“很好,”宋知府点点头,“昨夜本官退堂之后,着专人检验了那封遗书,发现该遗书笔记有伪,并不是董神医所书。刘秀成,对此你有何说法?”

“故国三韩远的韩,王侯烨蝼蚁的烨。”那人又道。

“本尊不是壮士!”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是谋杀!”柳师爷眉飞色舞的道,“刘秀成声称他那不满十岁的小师妹乘董神医病危之时,以言语激怒董神医,致使其病故,为的是谋夺医馆,独霸家产。”

那小孩盯着大门上的雕像,一脸认真凝重的表情,他拔出了砍刀,拖在地上,门子们大笑,这位‘少侠’是想打家劫舍么?也有好心的准备上前夺下那凶器,免得孩子伤了自己。

一直没出声的刘秀成终于开口了,只见他从怀中哆哆嗦嗦的逃出了一卷东西,递给乔振兴乔讼师,随后冲宋知府拜了又拜,起身道:“我并非嫉妒师妹,而是要替我师父讨回个公道!两个月前,我师父见她可怜,将她带回家中,还将一身医术倾囊相传,没想到倒头来却被她所害!大家别被她的年龄所蒙骗了!仅凭之前的言行说辞,便可知她心思缜密,并非一般幼童可比!我刘秀成拼着老脸不要,也要替师父裁制这劣徒!以慰师父在天之灵!

可偏偏他不能发作,身为成年人,状告小娃娃,他原本就理亏,所以才找了讼师代为发言,以免自己的形象太难看。如果此番和杨子熙在公堂上吵起来,旁人恐怕都会觉得他仗势欺人,欺负小姑娘了。他脸上神情数变,又瞥了一眼站在东首的柳师爷,心想,反正自己是使了银子的,犯不着在堂上吃相太难看。

食客做鸟兽散,杨子熙和子暮被人堵在里面,望了一眼满桌的点心小菜,领头的衙役冷笑道:“我原听刘大夫说还不信,九岁的女娃娃如何能胆大包天,诳蒙拐骗?眼下倒是信了,师父刚死,就有心情上酒楼大吃大喝,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可见是非奸即盗。”

更何况,照刘秀成的意思,他与官府还有层层黑幕。

刘秀成见外人走了,忙抹了抹眼泪,冲崔氏道:“师父名望满凉州,借着操办丧事,多少能混不少随礼,届时你可得收仔细了,旁人不得沾手。”

老人哽咽的点了点头,眼神闪亮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