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熙笑了笑,没有再开口。她明白,有些事是解释不通的。

王宝业却不肯善罢甘休,他好容易得了线索,在此处又寻见个身上有伤,脸带面罩的怪人,若不是韩烨又会是谁?仅凭声音……谁知道潘少荣有没有弄虚作假,借机帮忙打掩护?

然而柳师爷突然开口道:“年龄小却不一定本事小,诸位官爷可莫要小瞧了她。”

刘旭诚道:“我若没有依据,又哪里敢来击鼓鸣冤?不瞒大人说,我可是亲眼瞧见那妖人半夜三惊在乱坟岗挖坟,凿棺木取尸,制做药人的。”

皇帝陛下给的密令是斩杀韩氏,原计划韩家大郎一归京,便可以轻易除掉韩烨,可韩家兄弟经营丰州多年,丰州上下的不少人都是他们一手提拔起来的,因此齐总兵心存忌讳,生怕公开杀了韩烨会引发兵变,只能将其送到凉州关押,准备拖个一年半载的,再悄无声息的除了他,以防意外。

“大夏个头啊!没瞧见他们披风的云纹吗?那是丰州铁骑!”

正午的时候,刘秀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合也合不拢,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疑问和不解,就仿佛到死都没想明白,怎么救人的仙水,到了自己这里却成了毒药?

刘秀成怒道:“你娘呢?那没用的婆娘死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她来伺候?”

杨子熙没有雇佣下人,因此来开门的正是她本人。见到是崔氏,她有些不乐,也未把门拉开,只堵在门口冷冷的道:“你来做什么?”

她心一慌,眼泪都下来了,崔氏哭诉道:“这可怎么好?妹妹……妹……妹夫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狱卒唠唠叨叨的埋怨声中,韩烨被带出了牢房,当他呼吸到外界新鲜的空气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获自由!是哥哥终于安然脱身了?还是姐姐……他的视线与站在大牢门口,被夜色掩映的女孩交汇,韩烨难以置信的开口道:“怎……怎么是你?”

她带着子暮出了酒楼,便直奔东大街。

听柳师爷这么一提醒,宋知府才想起这回事。齐氏对韩氏是恨之入骨,齐耀辉不但将韩烨人弄进了大牢,而且每隔几个月便派人来拷问折磨一番,却又不将他弄死,倒好像是准备让他活着受罪。

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杨子熙身上,等着她回答:正是民女。四字。可惜杨子熙不入戏,她闷声不吭,最终旁边的柳师爷无奈,只得代为答道:“老爷,正是杨子熙。”

“寒冷的寒?叶子的叶?”杨子熙又道,中气十足,声带也没问题,看来都是些外伤,没有伤及重要器官。

“壮……壮士……饶命!有话……有话好说!”他身体瞬间僵硬,颤巍巍的道。

王员外挑眉道:“却不知晓。”

门子们指指点点,都没太当一回事,若是个彪形大汉带着刀站在门口,他们自然早就警醒了,可一个五岁的娃娃……谁家的大人如此糊涂,竟然让个孩子摸刀?

围观的人也纷纷附和,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状告九岁的女娃娃,原本就够新奇的了,他到底有什么铁证证明所言非虚?看这九岁女娃娃的模样,也不像是个会杀人的主啊!

刘秀成心道一声不好,这死丫头真是能说会道!什么心律不齐和心脏衰竭不同?他听都没听说过!他将师父的死因推到她身上,她竟然就将不去灵堂拜祭的事推到他身上作为还击?还拿什么医术高低来说事!真真是不要脸的紧!

却说杨子熙正带着子暮在酒楼吃早饭,子暮食量大,她又和医馆闹翻了,即便是个早饭都没有着落,所以不得不顿顿下馆子。突然酒楼前来了一队衙役,冲着食客们道:“知府老爷办案,缉拿嫌犯,无关人等回避。”

董神医去的突然,除了口头的承诺,没留下什么字据,自己拜了师父的事没人证明,根本站不住脚。若她不承认刘秀成是师兄,那就不能算成老人的徒弟,自然也没有资格继承医馆;若她承认刘秀成是师兄,到底她才九岁,还未成年,刘秀成完全可以用师兄的身份替她管理医馆,所以说无论如何她很难保障自己的权利。

黄大夫应了,便和孙大夫出了屋,去商量操办细节来。

她特意强调仁和堂,而不是医馆,对于死的房子土地,她是没有兴趣的,她更希望得到的是董神医的名头,所谓无形资产才是最关键的!

她瞥了眼床上的老人,故意道:“那可糟糕了,我这套用具只有一份,还是我家传的宝贝,如今不说别的,没有吊瓶,如何给董神医输液呢?”

杨子熙冷笑道:“不劳师兄费心了,银子放我弟弟子暮身上很牢靠,没人敢打歪主意。”

杨子熙懒得和她多费口舌,接了被褥,推诿了几句,便去了。

杨子熙注意到老人的嘴唇和指甲都有严重的紫绀现象,呼吸短促,间歇性大喘气,她伸手测量了老人的脉搏,心跳过缓,力量微弱,看来老人的心脏出了严重问题。

于是,当杨子熙忙完手术,从后院里出来的时候,便瞧见刘秀成正与男主人在院中对坐,正在吃酒。

她浑然忘记了,所谓高端洋气上档次,同时也是价格昂贵的代名词!

此刻没有x光机,也不能做ct,好在杨子熙是艰苦惯了的,原来做援助医生那会儿,又哪里有高科技的医疗器械?像这小姑娘的伤势,不过就是先正骨,然后缝合修复肌腱、血管和神经即可。

子暮不吭声了,埋头猛啃西瓜,将红壤啃的一干二净,只留下薄薄的一片瓜皮。

刘旭诚是刘秀成三十岁上才得的儿子,老来子向来偏疼,如今他刚年满十二,就已经考取了童生,在家中说话的分量不轻,他一发言,刘秀成便憋了回去,不发作了。

“其实客栈里的普通上房也就一天三百文,饭菜若从外面叫,也可以省下些。我已经摸清楚了凉州城的物价,今后银子还是由我管吧。”子暮以告知而不是征询的口吻说道。

王员外见杨子熙治醒了老人,再不疑有他,接过八片药片,他小心翼翼的用锦帕包上,低头冲杨子熙道:“请代为向董神医致歉,先前在下是急糊涂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等我娘彻底痊愈了,我亲自带重礼上门酬谢!”

“什么年岁大,无可奈何?前儿我娘还能满院子溜达呢,董神医月月来瞧,不也说身体没大碍的吗?怎么今儿下午突然就上吐下泻,然后高烧昏迷了?到底是之前董神医没给瞧仔细了?还是今晚弄岔了呢?我娘今年不过才七十八岁,我还准备两年后替她筹办八十大寿呢!”

杨子熙笑眯眯的跟了上去,走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她快步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乘他回过头的时候,把住了他的下巴,仔细观察起他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