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义信中说的那条大船,莫钟书去看过了,其实一点也不大,长不过六十米,宽只有十七八米,上下两层,四个桅杆,最多可挂十二张帆,船坊得意地说它的载重量可达四千多吨。这几个数字落在一个上惯了百万吨级的大型集装箱船舶的老海员耳中,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所以,齐成章只字不提文章上进那些旧调,反而以孔子门生子贡的事迹勉励莫钟书要努力成为富而多仁的儒商。

任知府可以不计较未来女婿拈花惹草,却无法容忍他去当和尚的可能,只要想想自己花了大力气去栽培的女婿,突然丢开大好前程跑去伺奉佛祖,就叫他意兴阑珊,如果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上哪儿去追讨成本?只要想想他都觉得亏得慌,先前那颗火热的心就象是被人扔进冰水里泡过一样了,只庆幸女儿还未嫁,不至于肉包子打狗。

不过今天可是个求之不得的机会。莫钟书轻轻地拍打着那张帖子,说不定潘慧言这个办法更有效些。

齐箫齐笛听说莫钟书和方睿来了,也跑了出来。几年过去,方睿和莫钟书都长大了,他俩还是老样子,一蹦三跳地过来,拉着两人的手叫“师弟”。

不过,她的麻烦过去,也许他自己的麻烦就来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哪!她是来借钱求助的。”

今日来的客人,除了莫钟书的师友和莫府的亲戚之外,大多数都是莫荣添在生意场上的相识。

二柱只道:“五少爷正张罗着给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姨娘少爷少奶奶小姐姑爷们买礼物呢,就连几个小少爷小小姐都要准备的。”

幸好红封赏钱都早就预备好了,两位管事刚指挥着几个下人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报喜的人就到了门外。

莫钟书听同路来的几个同窗商议着要去城郊寻个清幽干净的寺观落脚,觉得是个好主意,还可以顺便游览风景,便打算与他们同去。

在等面条的时候,莫钟书又仔细观察着那三个风尘仆仆的人。那对母女的面容憔悴,话语不多,基本上都是小伙子代言的。

胡美媛深深地无奈了,谈话的方向和自己设想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老乡见老乡不是应该两眼泪汪汪吗?这个人怎么完全无动于衷?

他忍不住就期待莫钟玉赶快开始反击,好让剧情更加精彩。太太王氏养大的莫钟玉可不是个泛泛之辈,只不过是太大意了才会给莫钟银一个可乘之机。

只可惜,她不知道莫钟书上辈子就与她“发明”的宝贝绝缘了。因为几个叔伯祖父沉迷赌博输光家产导致他祖父不得不一度辍学,所以祖父和父亲视赌博为洪水猛兽,严禁他接近一切有赌博性质的活动。在祖父和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养成习惯拒绝诸如此类的游戏。

莫钟书见他们的第一把火就烧得太旺,还得绞尽脑汁给他们分析饮食业和零售业的异同和盈利周期特点,一会儿要泼冷水,一会儿又要鼓励,好容易才让他们的体温降到正常范围并且稳定下来。

这些年来,他们三个没少光顾山下那个小酒馆,什么时候来了兴致就去喝一顿。好在三人酒量都不小,一两坛酒下来也不至于大醉大闹,时间长了王夫子对他们也就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李大爷笑呵呵地道:“活儿都干完了,就不敢劳烦少爷们了!”

虽然众人辛苦忙活了一整天,收支却只勉强平衡。

辰时正,面馆开张的时称到了。阵阵鞭炮声中,大红的绸子被扯落下来,一面长十尺宽三尺的匾额露出了真面目,漆得油黑发亮的木板上,是五个黄铜铸就的大字“莫秀才面馆”,五个字在朝阳中反射出金子般耀眼的光芒。五个字前面还有一枚红色徽记,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形侧影,那书生手中端着以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面碗下方是一个赤红色的篆体“莫”字。

任夫人疑惑地问道,“老爷,您不是一直念叨着要给女儿找个状元女婿的,最不济也要是个进士才行?怎的今儿就改了主意,竟然看上一个商户小儿来?而且听说还是个庶子?”

“牛肉切片别切块。”

陪着莫钟书一起去看榜的方睿乐了,当场就给谢一鸣起了个诨号“谢二名”。他身后的一群喽罗也跟着“谢二名!谢二名!”地唱得起劲,惹得许多旁边的人都望了过来,那些人不明所以,还以为这名字是赞谢一鸣了不起考了个第二名的,都对着站在榜下的谢一鸣指指点点。

“不如你派人去周家问问,收不收赎金?让你们家破点财把你赎回来好了。”

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蓝天,齐山长给的那几份范文是不是你收起来了?”

但另一个女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的腹部有明显的水肿迹象。

两位夫人无奈,只得带着外面的人全都走了。

谢一鸣没抬头,手上不停,额角上的青筋却是一阵暴跳。

胡老太医让胡美媛来给老太太送药,大概是想让她在老太太跟前混个脸熟,然后再拉近与胡家的关系,再然后一年过去了,那老头儿竟然还在打着自己的主意?

他从小就被教育说踢足球不但可以强健体格,还可以培养团队合作精神,这会儿却当成恶少的标志了。

莫钟书绘声绘色地说下去,一个个情景在他口中呈现。徐姓商人被夜叉抓获,在夜叉群中安顿下来,娶了母夜叉,生儿育女,后来又带着大儿子回到中原,儿子做官后又返回夜叉国把母亲和弟妹也接回中原团聚。

“老太太您一定要给我们母子主持公道哇!”

雷电停止之后,张嫂才从山下的厨房送了饭菜上来。饭菜装在食盒里,外面又裹上油布,虽然淋了一路风雨,总算还保持着温热。

好不容易熬到上课前,王夫子都快来了,同窗们终于各自归位。

牛婶来的时候还很高兴。过去每次莫钟书特别交代她什么事情,都有额外的打赏。今儿大富没告诉她原因,她还以为又有什么好处给自己了。

大富愕然,租子减到四成,这么一来,佃户获得的收益与正常收割时相差无几,五少爷是打算把损失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你是从哪儿学到这些的?”莫钟书很好奇,他也曾翻过许多书,请教过不少老农,可都不得其法。

这些人也不笨,行动之前还知道踩点,找仆妇套话查问底细,没费多少力气就晓得只有王三和张七负责防盗,而这两个人整天都没个正形,只嘻嘻哈哈地和一群小狗厮混。这些心术不正的人就聚在一处,商量出个自以为高明的法子来,既要偷了羊,又让人抓不着他们的把柄。

莫钟书看着那些青蛙,它们一直瞪着圆眼睛气鼓鼓的样子,很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气概。有的青蛙生命力很强,没有了头还能在盆里游动,甚至可以跳出来。牛茂福从它头部的切口处将它的皮顺着向下一拽,再将它的肚皮从腿根向上撕开,顺势就取出了内脏。有的大个的母青蛙肚子里还会有一堆芝麻粒般的卵,也被他挖出来扔掉,最后只剩下了肥壮的两腿和后背的一小块白生生的青蛙肉。就算这样,有的青蛙肉还能动。莫钟书知道,青蛙的中枢神经是在脊背上,所以掉了头没了肠肚以后还有生命。

罗姨娘把他的神色看得真切,道:“老太太一直盼着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对苏姨娘也很是看重。”莫钟书皱眉,她这话的意思是暗示苏姨娘生下孩子就再无利用价值而被老太太除掉的?

古大少爷听说对方是莫府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倒吓了一跳,因莫钟银平日出手阔绰,他便以为这个小少爷也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儿,觉得自己肯定竞价不过了,倒不如送对方一个人情,当即就拱手道:“原来是莫家兄弟,既然是莫五弟看中的,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犯奴就由莫五弟领去吧。”

大富想了想,道:“现在小麦才刚返青不久,能不能再等上两三个月?到了麦子基本成熟的时候,可能价钱会更好?”

老太太点点头,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罗姨娘。

莫钟书望着她温婉和善的笑容,猛地想起了过去生物课上的一个词--保护色。动物外表颜色与周围环境相类似,这种颜色叫保护色。自然界里许多生物就是靠保护色迷惑敌人,在生存竞争当中保存自己的。早年他也给自己上了一层暴戾的保护色,为了几颗小石子就把一个来附馆求学的小孩子打出鼻血,以至于直到今日莫府里的不少下人仍然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这温婉和善弱不经风就是罗姨娘的保护色?

莫钟书连忙解释:“是故意耍他,但没有作践的意思。要是他能正确认识自己,根本就没那么多事情。”他顿了顿,用力搂住李长义的肩膀,加重语气道:“你是我们的朋友。”谢一鸣心比天高,志大才疏,背地里那种小人行径更叫人厌恶。而李长义忠厚朴实讲义气,他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

这澄州城里几条有名的长街都十分繁华,只是莫钟书很少能有机会出来闲逛。今日总算是托了方睿的福,他才可以在城里四下转转。他望着头顶灰蓝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中有炮竹和冬日阳光的味道,新年将至,他又长大一岁了。

不过,莫钟书对书画课倒没琴课那么抵触。这时代没有电脑没有打印机,书法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项必需技能了,就算没有这门课,他自己也要坚持练字的。至于绘画,他不是特别感兴趣,但也不反感,要是学好了,随便涂鸦几笔,就送到店里去换钱也不错。

胖子把其余的银票藏好,“行了,咱们今晚也发了大财,就别再计较这点子小钱了。走吧。”

“不想二少爷却又找到了另一个罗记赌坊,还越赌越大,这回输的银子更多,足有一千多两。二少爷交不出钱,赌坊的人便押上他回府里要钱来了。正好老爷刚刚巡查铺子回来,在大门口遇上了。老爷听说二少爷去赌钱,便生气大骂,还说”

方睿三两下解决了他手上的鸡翅膀,又蹭了过来。

大富见他这动作,眼睛霎时就亮了,上前欢喜地问,“五少爷可是想到好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