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发展了几千年,可是不论古今中外,不论世界大战还是地区冲突或者商战情战等等,所有的争斗归结起来不外乎就那几种,用到的谋略计策都可以用三十六计来概括。

莫钟书心中理清思路,继续看莫钟宝与胡景明下棋。这两人倒棋逢对手,是一对知音,下起棋来一个比一个慢,棋子捏在手里恨不能攥出水来才肯落下。莫钟书看得没趣,随手拿过老太太放在炕头的一本佛经看起来。

莫钟书一边跟朱元璋道歉,把他万岁爷的对子贱卖了,一边纳闷,自己上辈子虽然也爱洁但还没夸张到这地步,难道说莫府这几年养尊处优的庶子生活把自己也改变了?

李长义奇道:“一大早就摆张臭脸出来。谁欠了他钱不还吗?”

苏直充耳不闻,眼睛只盯着书上的字。

李长义拉起渔网,这下就连齐箫齐笛也欢呼一声,都跑过来帮忙了,大家一起把鱼儿捡出来,不论大小都扔进木桶里,让二柱和阿贵抬到湖边,哗啦啦地倒进湖里。重获自由的鱼儿们快乐地摆着尾巴游开了,留下一群大小孩子在湖边大叫大笑。

方睿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好久没出声,眼神中是极度的艳羡,随即脸上又露出不服气的神情,没多久却又换上坚定的神色。

莫钟书看向方睿,他正愁没钱买羊羔牛犊呢,小破孩倒一下子就帮他找到了替代物种,他手中的兔子也似乎变了颜色,金光闪闪。

莫钟书哭笑不得,这小破孩以为自己是去玩儿呢,竟巴巴地跟了来。等会儿到了地方,看他还有没有兴致玩了。

第二日下午他去上课时,齐成章正好不在,莫钟书就自顾自地弹奏起了《泉水叮咚响》。

莫钟书知他二人若再喝下去,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便抢先拿过酒坛子来,往自己碗里倒满了,晃晃坛子,里面的酒顶多也就还够一碗,这才放心地把酒坛子递给李长义。

王夫子也绷不住咧了下嘴角,赶紧咬牙忍住笑意,硬生生地挤出一句话来:“你先对来看看,要是对得不好,连你也要重罚!”这对子是他随意说出来的,哪有那么容易对得工整?

李长义抽抽鼻子,红薯的香味儿很甜,他自小就很喜欢吃,尤其是放到火上烤熟的,香软甜糯。不过这种东西难登大雅之堂,富贵人家都看不上它,除了当作穷人的口粮,就只能用来喂猪了。奇怪的是,莫钟书这个堂堂澄州首富家的五少爷,竟然也吃得极为香甜,偶尔还会舔舔嘴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手中捧着龙肝凤胆呢。他不知道,红薯到了二十一世纪,摇身一变成为老少咸宜的健康食品,广受欢迎。

莫钟书微微一笑,欣然接受他的挑战。两人你争我赶地顺着河道游了好长一大段,又掉头游回来,最后还是不分胜负。

而谢一鸣,本也生在澄州城里的大户人家,家道没落,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谢母平日间替人做些针线绣花的活儿换几个钱买米度日。虽然日子艰难,但谢母还是典当了仅剩的几件珠环首饰,把儿子送进观澜书院求学。谢一鸣书念得好,书院的夫子们很是看中他,但也因此遭了别的学生的嫉妒,尤其是那个方睿,平日里没少难为他,好在周奎一直在旁边护着,倒也没真正吃过什么亏。

王夫子对莫钟书的提问尤其多,似乎是不把他问住就不甘罢休。莫钟书好整以暇地一一作出近乎标准的答案。一堂课下来,王夫子的疑问倒越来越多,一个年方六岁的小孩子,又是生于商人之家,怎么会有如此学识?见前面的他都能对答如流,便临时把几个本是为辅导准备参加童生试的学子的问题拿过来问他,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才刚入学的新生竟然也能答得头头是道。

文章交上去之后,卢先生再见到莫钟书时,目光中就多了许多内容,却不再说什么。

老太太的脸色阴晴变幻。十年活契,这是让她帮苏家养大孩子又还回去?这孩子到底还是把苏家放进心里去了。

莫钟书对尚知府弯腰拱手作了个揖:“草民莫钟书参见知府大人。”按规矩,没有功名的平民上了公堂,是要对官员行跪拜礼的,可他实在不愿意屈膝下跪,也不习惯自称小人。听说本朝有明文规定,秀才可以不跪县老爷,为了保护自己的膝盖,他还真得要考个秀才回来。

这时候的农家,一般都有三两个孩子,这些孩子长到七八岁的时候还不能帮着下田干活,但每日去村后打上几筐漫山遍野都是的猪草,却是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小猪吃几个月的草就能长得膘肥体壮,而且猪粪还是优质的农肥,哪里有人不愿意养猪的?只是仔猪却不便宜,一般佃农家庭是挤不出这笔钱来的,听得莫钟书愿意提供仔猪,自然心动。

一日早上,莫钟书刚走出房门,就看见一地银白,满天飞絮,放眼一望,屋檐片瓦间,已是白雪皑皑,院外的一颗大樟树竟被积雪压得断了枝。莫钟书跑到雪地里去踩脚印玩,不时有一两片雪花落到脖子里,冰凉凉的,却让他心情出奇地好。瑞雪兆丰年,莫钟书觉得,自己越来越象个农民了。

回到莫府,莫钟书便按老习惯,上午到家塾里读书,下午去致远轩自己看书。他现在目的明确,专挑农书看,有时还带到家塾里课间休息时看。有一回,他看得正入迷,没发觉卢先生在他身边已站了好一阵子。卢先生看到他手上一本《齐民要术》,看一段就停下来想想,有时还翻开旁边一本《四时纂要》相互比较。卢先生望着他那时而舒展时而纠结成一团的小脸,知道这三岁小儿是真的能看懂这些农书了。他心中诧异,这孩子如此早慧,不知是祸是福。

莫钟书明白了,一分钱一分货。不过这没人要的下等田,也并非就不值得买。

莫钟书自打过这一架之后,离经叛道的勾当就接二连三层出不穷。可不管是卢先生还是莫荣添,渐渐对他的肆意胡闹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用老太太的话来说,就是聪明的孩子没有不顽皮的,越是顽皮的孩子将来越有出息。如果他哪天看书看得高兴,忘了调皮捣蛋捉弄人,他们反而要担心了。

他嘴角微微翘起,忽然觉察到卢先生如炬的目光正投射在自己身上,忙一甩脑袋,从善如流地东摇西摆起来,一边摇一边偷眼瞄向同窗们他的大哥哥莫钟玉正在低头看一本类似于前世小人书的绣像本,二哥哥莫钟金侧头盯着窗外落光了叶的枣树丫杈上蹦跳着的几只小麻雀,三哥哥莫钟银和四哥哥莫钟宝正在抵着头悄悄商量什么倒是那几个来附馆的孩子,专心致志地跟着卢先生做钟摆

老太太正喝茶,一时没留神呛得直咳起来。太太王氏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喘着气道:“估计今年莫府所有人客都着他们的道儿,连八太姑都没躲过。”胡潘两位也笑得前仰后合。澄州城的人都知道,那位八太姑是个小气又爱贪便宜的,逢年过节总爱带着一大帮子的孙子曾孙挨家挨户地搜括红包利是,不想今年却折在三个小毛孩手上。

二柱急得摆手惊叫:"那是……”后半截话刚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就又咽回肚子里去了他倒抽着凉气低头看自己的脚趾头五少爷人小力气可大,他的脚趾头都给踩扁了

果然,老太太马上丢开夏荷,追查是谁推跌五少爷的刘姨娘的丫头香草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抹着眼泪儿抽抽嗒嗒地道:“……我……我的脚被石子硌了……不小心跌倒才撞到五少爷……我不是故意的……求老太太饶命……求五少爷开恩……”

莫钟书眼珠一转,掉头就向翠柏院跑

他总算是第一次见到了他的父亲。莫荣添年约三十四五岁,一身蓝缎长衫,瘦高的个子,微方的脸形,蓄着小胡子,狭长的眼睛,眉眼之间不时透出商场强者的精明厉害。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挑剔,仿佛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真正价值

老太太早就知道苏家兄妹感情甚好,听了赖大媳妇的话,正想答应,忽然瞥见他亮晶晶的眼神,倒一下子惊得心里凉凉的,暗忖:“难道他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谁才是他的血亲?会不会疏远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祖母?”这么一想,她就不愿意让这舅甥俩相见了可是她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沉吟一阵子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老太太将他抱到桌子上,让他自己挑一样喜欢的东西。

自己是在手术室里?

唯一对他满意的,大概是王夫子了。玩了一个长假,许多学子的功课已经荒疏了,但莫钟书还是那个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虽然莫钟书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落后谢一鸣一点,许多同窗还是觉得好奇,谢一鸣的遥遥领先是因为他整天书不离手,可是莫钟书的出色却让人觉得怪异,就连莫钟宝也跑来问莫钟书:“虽然你天天看书,可看的都是杂书闲书,没见你什么时候用过功啊,真不知道你的学问是从哪里来的。”莫钟书翻个白眼,心里答道:“我用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他觉得理所当然,区区一个长假怎能让他遗忘连奈何桥上那一趟都没能磨灭的东西呢。

李长义回到书院,跟莫钟书诉苦说侯府里规矩大是非多,简直就不是个人呆的地方。莫钟书又翻白眼,忍不住道:“什么时候把你绑到莫府里呆两天,你就知道什么才叫不是人呆的地方。”归德候府里只有方睿一个小少爷,世子之位无可争议,所谓是非不过就是一群女人争风喝醋罢了。莫府里可是子弹与血泪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