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这些孩子跟在老师的身后走进办公室,这是四个老师公用的一间办公室,左右两边各摆放着两张课桌,正面有一个大书架,里面插满了各种书籍,墙上张贴着几张伟人画,还写着“为党的教育事业而努力奋斗”几个大字。由于多数孩子已经报过名了,其它三位老师正都坐在椅子上议论着孩子们上学期考试的成绩。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看到徐远这些孩子走进办公室,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笑着说:“早都盼望给徐远上课了,来,徐远,老师给你报名。”

徐家沟这种平静而又恬淡的生活在一个燥热的夏天被一个人的突然回来打破了。

徐家沟村立即陷入一片悲凉的哭声之中,听到哭声的徐家老小立刻跑到徐茂成家里,看到一家人只顾围着老娘的遗体痛苦的哭喊。徐海富老汉一把拉起徐茂成说道:“人已经走了,不能只顾着哭了,家里有没有准备好的老衣?”徐茂成哭的像个泪人似的点点头。

徐玲离开家后,徐远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姐姐原来干的活就由他来承担,不过自己喜欢上学,可不能像姐姐一样中途辍学回家,这样的话父母肯定会不高兴的,那就只好在放学后多干一点活,把上学时的活赶出来。徐远暗暗拿定主意,并开始付诸行动。上学的时候,每天只要一放学,徐远自觉担起水桶,来到水井旁,舀上半桶水,担回家中。一次担不满水瓮,就多担上几次,直到把水瓮担得满满的。然后他又拿起笤帚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再帮助奶奶收拾柴火、做饭,等到徐茂成婆姨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后,看到家里的一切琐碎事情已经做得停停当当,嘴角处挂起一丝浅浅的微笑。

“我儿子说他们相互喜欢,他们彼此都动了心。不然的话,我也不会邀请你老人家出面啊。”宋建军又给徐海富递上了一支烟,笑着说。

徐远高兴地说:“姐姐真好,我也想吃糖果。”

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天放晴了,地上的积雪差不多有一尺厚,满眼尽是银装素裹,琼枝玉叶。徐家沟村家家户户开始清扫自家院子里的积雪。徐远起了个大早,拉着徐玲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围上了自己的围脖,笑着问徐玲:“姐姐,你说这个雪人像谁呢?”徐玲摇摇头。徐远高兴地说:“他戴着我的围脖,当然像我了。这个雪人是我长大后的样子。”徐玲乐呵呵地说:“我的小兄弟就是聪明,姐姐可比不上你啊。”

田玉芬一路小跑请来赤脚医生徐茂贵,通过诊断,徐茂贵初步判断为徐玲这是得了流行性感冒,并且贫血很严重。徐茂贵为徐玲开了一些感冒药和贫血药,背着药箱走了。

“徐远是块学习的料,他的脑子很聪明,转动的很快,可不能再像徐玲了。”开学后没几天,房老师遇见徐茂成高兴地说。“不会的,徐远绝不会辍学回家,请房兄弟放心。”徐茂成态度很坚决,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这个是有原因的么?当初你家二梅……”徐海富还准备说什么,被徐海富老婆子“咳、咳”几声咳嗽打断了。马大梅嫁不出去的原因徐家沟村的老少爷们都知道,为此,房清来还编了一个顺口溜:“大梅犹如一朵花,可惜生在宝亮家。后生有心去采她,担心彩礼一万八。”

怀胎十月,严格算其实是九个多月。进入农历九月,马二梅挺着又大又圆的肚子,扳着指头算了算,笑盈盈地对着徐平说:“总算快熬出头了,就这几天是预产期。”徐平推脱了手头上的木活,专门呆在家里等待着小宝贝的降临。田玉芬整天笑吟吟的等待着抱孙子,高秀英也来到了马二梅的家中,两亲家精心照顾着马二梅。

徐茂成的心病,也是婆姨田玉芬和女儿徐玲的心病。田玉芬看到自己的男人累死累活地在庄稼地里操劳,她的心里别提有多心疼了,但是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身体又不能太劳累去干活,所以只好干点轻便活和给他们做好后勤保障。徐玲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明白父母的死活,常常尽自己最大的本事帮助父母。庄稼地到了不用操劳的时候,她又把家里面的零碎生活基本上全包了,一大早起来先把几个窑里的水瓮担满,然后拿起笤帚把院子打扫干净,赶着大黄牛去放牛,下午把牛栓到院子里后,她便会连忙担起水桶来到菜园子浇水,回来后帮助母亲做饭。身体瘦弱的徐玲正值花季少女,每天坚强地忍受着生活的折磨,她却无怨无悔。

这时,徐玲在院子里招呼着徐远,徐平小两口围坐在奶奶身旁说话。徐茂成对徐平说:“徐平,今天下雨了,正好可以歇工休息一下了,你一天也是太累了。”

高前进和曹兰花翻云覆雨过后,心里美滋滋地对着曹兰花说:“今年你家税免了,我以后还来。”高前进走出门戴了绿帽子,哼着小曲离开曹兰花家,迎面撞见了房清来。高前进看到房清来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心里有点发毛。

陈家庄村有几个泼皮二流子后生,他们对曹兰花垂涎已久,有事没事都会跟在曹兰花的后面,说着骚情话。曹兰花起初没有太当回事,还和他们开玩笑,没想到他们得寸进尺,更加放肆起来,避开人的时候会故意扑到曹兰花面前一把搂住她在身上乱摸,曹兰花气急败坏地拳打脚踢一番后,他们才会灰不溜秋地走了。

下午的时候,徐平和马二梅挤上开往夏庄唯一的公共汽车,延原城渐渐甩在身后,马二梅有些恋恋不舍地张望,自己什么时间能在城里生活啊,不知道徐平说过的话能准上不?徐平看到马二梅有心事,对着她说:“是不是不想回去了?还是城里好吧,以后一定让你在城里住。”徐平的话说在马二梅的心坎上,他心中觉得这辈子能找到徐平这个男人是她最大的幸福,越发紧紧地依偎在徐平的怀里。

徐平和马二梅走出民生大厦天已经黑了,整个延原城华灯初上别有一番景象。人行道两旁的路灯就像两条会发光的带子一直伸向前方,一排排商铺的霓虹灯闪烁着各种颜色,环绕延原城的几座山上也发出一缕缕明亮的灯光。

徐海富老汉赶忙掏出旱烟口袋,装了一烟锅子,吧嗒吧嗒抽了几口道:“这么说,这门亲事就算成了,回去让徐茂成看日子,准备钱,其余事情在搬酒瓶、商话的时候再说。”

刘成才迷迷糊糊地迎面撞了个昏昏沉沉的马宝亮满怀,凑到耳朵跟前说:“马二梅和徐平睡觉了。”马宝亮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手挽着刘成才的胸口道:“你说什么?”紧接着一拳打在刘成才的脸上,刘成才鼻子里流出了鲜红的血。

这是多么苦闷的一件事啊,自己爱着徐平,但是和徐平在一块就会惹来流言蜚语。这都是名不正言不顺造成的,这和固执的父亲有着直接的关系。马二梅内心里有些许怀恨父亲,但是她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只是不会主动为父亲劳动回来时打扫衣服上的泥土,也不会为父亲吃完饭主动地倒上一杯浓茶了。

徐平以往不在村子的时候,马二梅的心老是没有着落,她多么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徐平呢,她还老担心结婚了以后会一个人生活在家里,那该是多么寂寞啊。徐平的这一句话消除了马二梅的顾虑,也勾起了马二梅对以后生活的向往,她也能像城里人一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每天给心爱的人做着可口的饭菜,自己穿着漂亮的衣服,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马二梅想象着以后生活的欢乐和幸福,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徐平变换着泳姿在水里泡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他觉得累了后,用洗头膏和香皂把身体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光着屁股大摇大摆地走到旁边的一块石板上躺下。徐平心里清楚,这个地方到了中午是不会有女人们经过的,所以他不用顾虑什么,把身体摆成一个大字,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太字,任明媚的阳光照射着自己每一处。他眯起眼来,不由自主地又想到马二梅了,心里面有点燥热,身体下面有点蠢蠢欲动,心里想这杆枪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呢。

马二梅慢腾腾地走了前来,她离得很远就看到徐平正站在坝梁的水渠上向后一直张望,她看到徐平的一刹那,心中立刻暖烘烘的。徐平看见马二梅从很远走过来了,向她招了招手。

高秀英见徐海富老汉有要走的意思,赶忙站起来把两瓶酒往徐海富手里塞。徐海富老汉心里知道这拿来的东西怎能再拿回去呢,死活就是不接,撒开腿就往院子里走。高秀英追到院子里时,徐海富老汉已经走到硷畔下面了。

徐远边吃边说:“好,我以后还来。”

第二天早上,徐玲早早起床,两只眼睛红肿的厉害,她在柴垛上抱了一堆柴火,生着了火,做了早饭,给奶奶和母亲盛了饭菜,自己随意扒拉了几口,提着罐子,拿着镢头到地里给父亲送饭。徐茂成吃饭的时候,徐玲已经开始拿着镢头砍地里的柴草,一整天的劳累就这样开始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徐玲饥肠辘辘回到家中,她背上背着一些柴草,累得满头大汗。从这天开始,徐玲俨然成了家里的一个靠的上的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