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羡慕当然马大梅的心里面最厉害了,按照常理说,怎么说也应该家里的老大先结婚,可是社会不一样了,结婚的次序怎么也变了?让马二梅抢在了自己的前面。可是这些并不能影响到她们姊妹家的亲密关系,她们聚在一起气氛融洽,其乐融融,高秀英更是一天笑不停口,马宝亮也很少再把赌博人招揽到家里,他怕影响到马二梅的休息。

徐平和马二梅结婚这段时间来,两小口的日子过得甜蜜幸福,马二梅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徐茂成考虑再三,这一大家子裹在一起会影响徐平的光景,便和田玉芬商量好要与徐平分家。

第二天一早,村主任徐茂才组织全村劳力都到掏宝梁修梯田去了。太阳爬上一竿子高的时候,高前进戴着一顶军用帽子来到后庄曹兰花家。高前进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看到曹兰花正坐在镜子前梳着柔顺的长发,他把那顶绿帽子挂在窗子上,把门关住,猴急似的扑向曹兰花。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徐家沟村每家每户的母鸡咯咯地下了一大堆的鸡蛋。这一天,徐家沟村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后生买鸡蛋。曹兰花长发飘飘,扭动着屁股,提着一篮子鸡蛋出去卖,走到跟前,她和买鸡蛋的后生顿时都傻了眼,这不就是她曾经爱恋的陈小飞吗?

徐平笑嘻嘻地道:“这就是席梦思床,没睡过吧?结婚的时候我给咱们也做一张这样的床。”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公共车终于行驶到柏油马路上了,山与山之间的距离渐渐宽了,马路上行驶的汽车逐渐多了,路两旁也出现了许多两三层的楼房。徐平看了看马二梅,她脸色红润起来,两只眼睛正盯着车窗外看,远处山脚处正轰隆隆行驶过一列火车。这应该是马二梅第一次见到火车吧?是的,从小到大生活在偏僻的徐家沟村,她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啊!

马宝亮挖了一锅子旱烟叶,对着煤油灯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道:“你说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原本想招个女婿,事情到这地步也只有成全他俩了。你回去给徐茂成把话捎到,彩礼一万二一分都不能少,其它讲究该有的都得有。结婚后分家时不准给马二梅带饥荒。”

窑里的呻吟渐渐停了,传出来的说话声让他确切知道窑里的人是徐平和马二梅,刘成才的脸上就像找到了宝藏似的露出了惊喜,悄悄地离开院子,顺着一条明晃晃的路来到了戏场里。刘成才看到熟悉的身影就凑到跟前说道:“徐平和马二梅睡觉了。”平常时候,村里人对刘成才说话从来都不当一回事,今天他说这样一个“爆炸新闻”,就像天大的消息一般在戏场里传扬开来。

徐平想到后庄家里找一下马二梅,她家那么多姊妹,他俩恐怕连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成,再说她那不近人情的父亲还不一定会拿着烧火棍把他赶出来呢?他想约出来或者再去放牛,这些都不行,前后庄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俩呢,赶集的事已经被传的风言风语了。要么再让三爷爷徐海富到马家说媒去?上次说媒才刚过了几天,这回去了估计也于事无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平只好焦急地等待,他把这种渴望和思念转化为干活的动力,无论是庄稼地里还是家务活,他都感到十分有劲。

徐平转过来看了一眼马二梅,问:“梅,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马二梅笑着说:“当然知道了,今天是夏庄的集的日子。”“再没了?”徐平笑着问。“再不知道。”马二梅装作不知道。

徐平听到奶奶念叨马二梅,呼地精明过来,对着奶奶说:“马二梅在哪呢?”徐茂成老娘看着孙子豁然精神的样子,心里就明白多了,笑着说:“是马二梅刚才把你的魂勾走了?”徐平憨憨地笑了。

徐玲还要解释什么,徐平已经把梳子递到她手里,大步走到牛棚前,解开牛缰,赶着大黄牛走出了院子。

徐海富老汉说话的时候,马宝亮一口接着一口抽着老旱烟,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四个女子中属二梅最有主见,有心计,又能干,这一辈子没个儿子,只能招个上门女婿,心里面常盘算只有二梅最合适了。如今,徐茂成家来提亲,徐平是家里的老大,按照徐茂成的骨气,是绝对不会让徐平当上门女婿的。徐平这个孩子也不错,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会很有礼貌地叫声“叔”,这比起马二红那个二流子要强多了。如果为徐平说的是大梅,自己一百个赞成,这可如何是好呢?话说回来,女子是我自己的,还能把我给难住了,如果这门亲事想成,那就必须当上门女婿。

牛是比较温顺的一种动物,放牛也不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只要把牛放在指定的草场里,基本不需要人怎样管。黄二毛和张芳兰两位小媳妇形影不离,她们所把守的地理位置最优越,基本不用去管牛。她们一边谈笑着家长里短,一边纳着鞋底。

徐茂成半天才反应过来,厉声叫道:“死女子,你过来!”徐玲畏畏缩缩地来到生平最害怕的两个人面前,等待徐玲的是父亲的咆哮和老师的严厉批评。

没过几天,便是正月二十四,这一年就算过去了。这天早上,徐平动身去杏花川姑舅姐夫那里学木匠。杏花川与徐家沟村相隔着一座顶天峁山,徐平翻山时,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对面山上的马二梅。徐平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他张开口吼了一嗓子:“对面山上的圪梁梁上站着一个谁,那就是我的要命的二呀妹妹。”马二梅此时就站在脑畔上,听到徐平的歌声,她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徐平渐行渐远,马二梅望着徐平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转过了一个山峁就看不见了,马二梅还在凝然地望着。徐平离开了徐家沟村,把马二梅的心也带走了。

田玉芬刚到院子,看见婆婆拄着拐杖,手里颤颤巍巍地提着一桶猪食,脸上的气色有点不对劲,赶忙上去接过猪食桶,对着婆婆说:“不是常给你说了,喂猪的活以后别干,你那小脚走路,看见我都心疼了。”

徐远一大早起床已经和小伙伴们玩去了,这时候看到自家的院子里站着很多人,一路小跑回来。刚上硷畔,徐玲就拉着他走回了窑里,他看到炕上睡着一个小孩子,心中很是纳闷问:“这个孩子是嫂嫂生下的小弟弟吗?”

徐远的问话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马二梅也忍着疼痛轻微地笑了。徐玲急忙蹲下身子告诉徐远说:“这是咱俩的侄儿子,以后他管你叫二爸,管我叫姑姑。”徐远摸了摸脑袋,笑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都有人叫我二爸了,看来我已经长大了。”

马家的几朵梅花闻讯赶来,围坐在孩子身旁,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小外甥。徐远看到马四梅来了,连忙站起来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马宝亮也破天荒地来到了马二梅的家里,手里提着一只宰好了的母鸡递给高秀英,他高兴得笑不拢嘴,一辈子没能生下个带把的,还好马二梅的第一胎就生下个胖小子,虽然叫自己是姥爷,但这不是也是孙子吗?

没出一个时辰,徐家沟的老老少少都已经知道徐茂成抱上了孙子,吃过早饭后,不出山劳动的人们聚在一起开始议论纷纷,上点年龄的老常婆便会带着教育下一代人的口吻说:“这是徐茂成老娘和徐茂成婆姨汉一辈子老实本分,不跟人家斤斤计较积下的福。”

第一胎生了个丫头的黄二毛听了有点不高兴地说:“老常婆,话不能这么说,生儿生女天注定,难道说生女儿的老人们都做了亏心事了?”

老常婆看到黄二毛有点生气了,知道她不是什么善茬,只好把话说圆:“生个女儿才有福气了,不仅懂得孝敬父母,而且不用像徐茂成一样欠下一屁股债来给娶媳妇。”黄二毛听了后,这才心中乐了。

马二梅生下白胖小子,着实让马大梅心动了,按理说自己是家里的老大,怎么说应该先结婚生子。马二梅结婚的时候闹腾出一大堆事,觉得结婚太闹心了,她结婚在自己的前面还觉得心里面过得去,没成想马二梅如今生下个大白胖小子,这让她当大姨的心里面很是不舒服。

马大梅想到这里,觉得这一切应该是父亲马宝亮造成的,父亲只知道让跟着他在地里劳动,没有合理安排女儿们的婚事。马大梅心里面产生些许对父亲的怨恨。

马大梅的这种怨恨表现的很明显,她第二天就没有跟着父母上山劳动去,默默地坐在家里发愣,甚至到了饭点的时候了都没有主动去做饭,直到马四梅喊着说饿得不行了,她才懒洋洋地走到柴垛上捡拾柴火。

马宝亮很是纳闷,从小到大一贯乖顺听话的大女儿,今天破天荒的不跟着上山劳动,疑惑不解地问婆姨:“娃她妈,大梅怎今天没来?”高秀英瞟了一眼死老汉说:“这你还不明白,明显是有抱怨心理了么。”

“抱怨什么了?吃不上还是穿不上?好歹咱们也算是有钱人了么。”马宝亮不解地问。

“你还算有钱人,钱是怎么来的你心里不知道?大梅长大了,看到二梅已经有了孩子,大概是眼红了。”高秀英说。

马宝亮笑着说:“你们女人家真是难懂,这么个事还用闹情绪了?”

马宝亮拿出旱烟锅子抽起来,沉思了良久。也是啊,二女

儿都生下儿子了,大女儿还没有结婚,这不合常理啊。也怪自己,当时二梅结婚的时候,自己一门心思考虑那一厚沓的钞票,脑门一热把这个事忘了。看来也能给马大梅张罗的结婚了,不过这说什么也得招个女婿,生个大胖孙子好叫自己爷爷呀。马宝亮主意拿定,把旱烟锅子往裤带上一编,跟着婆姨高秀英拔起红小豆来。

马宝亮婆姨汉辛苦了整整一个上午,每人背着两背红小豆回到家中。马大梅脸上没有一点笑意,收拾好了饭菜和碗筷,盛了一碗饭独自走到院子中间的槐树下吃去了。

(走出山沟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