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小鬼,瞧着那金锭子也该推了磨,更何况区区一个下人?

“这,只是开始。”

虽道是枉死,入不得祖坟,又不兴排场,但毕竟是沈家的二奶奶,身份尊贵,所以,出殡之时,沈家上下一百多口还是自凑到了沈府大道前,垂了耳目恭送二奶奶踏上西归路。沈由检失了胞妹,面上不说,心间到底还是有了伤痛,那最后一程便刻意留在了房中不欲露面。沈念慈平日里最亲的沈素卿,大抵也是悲痛过度,同样不曾现身送行。

“谁在那里?”沈娇鸾喝一声。

“用夫人一命换回沈府一百七十二条命,如何?”

二小姐吩咐了,下人们自然没有忤逆的理。一众人呼啦一下围上来,眼看就要动手。偏偏就在最后时刻,一众人却又似商量好一般,只是站定了,绝无半点动手之意。

“是有那么个乞儿,本来已经奄奄一息地,后来恰巧被沈家小姐瞧见了。那沈家小姐真是菩萨心肠,也不嫌弃那乞儿脏秽,径自抬进了沈府。”小伙计如实相告道。

说到后来,沈素卿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螭也几欲埋进胸侧。总算平舟脾气好,也不嗤笑,反倒安抚一般伸了手来轻拍沈素卿的素指,这才叫沈素卿渐渐安静下来。

“不是我,不是我。”

赛荷珠幽幽叹一声后进了房。放下食盘到桌边时不意外瞧见铜盆中凝着的一点鲜红,心头一转,已然知了方才所生的事端。既是知了,心间便有了计较,当下便折转了身回到床前坐下,浅笑间眉眼里有了些释怀。

收拾妥当,平舟执了酒一壶便推门而出。雨丝纷纷,人却似身处异世,竟是不曾沾染半点雨珠。从未出过应春阁的平舟,一路缓步而行时自然招了诸多怪异的视线。沈府下人瞧着那舍了油伞漫步雨中的人儿时无一不是生了满心的诧。

沈素卿只得咬紧了樱唇别过脸。

“老爷!”赛荷珠急急唤一声,经年不散的笑倒是难得失个干净。“同床共枕数十载,妾身姿色是真是假,老爷心里就不曾有个计较?平白说了这番话,您可知妾身心底有多伤?”

“真的?”皮四脸上带了些狂乱。

“我不会饶了她的!”

平舟笑,抬了臂膀示给沈素卿瞧。明知她瞧不见却还坚持把衣袖掀起来。倒是没说谎。曾经疮痍满布的臂膀,这会瞧起来,只见玉肌一片,哪里还见半点疮痍?

及至回到前院正厅时,还没踏进房的,先听到了沈娇鸾叠串的笑声,都不知她听到什么可笑事。赛荷珠压着怒意进了正厅,一瞧之下,自个倒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次,不用再叫人驱赶,沈念慈一路大笑着踉跄离去。

到底还是有忍不住的,悄声拉了身旁的长者询问。长者颇有些困难地吞咽一番后绷了脸,口气却总叫人觉有些底气不足。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妇却是头也不抬,只当那元宝如无物。“夫人还是请回吧。”

“好。”

“小的只能说与沈老爷听。”男人脖颈一梗,毫不胆怯。

摸索着到了床前,沈素卿自顾开了药箱。久病成医,为了治自个的目盲,十三年中早已是寻遍天下名医,以致到现今,沈素卿竟也能算得上半个郎中。自然,诊治些癞疮更不在话下。

“若那别人,是罪大恶极之人呢?”

男人咧嘴笑。

“放下东西就走吧。”沈娇鸾皱紧了眉。“真叫人恶心。”

说完,夏叶急急转了身就下楼去。

沈娇鸾没讨了赞,脸色登时就难看了几分,话也不说转身就进了酒楼。裴生做个请势,吟春会意,当即搀着自家小姐就朝楼子里走。

“奴婢知道了。”

“您其实不用这样。是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