峙逸一笑:“你母亲相上哪家的了?我去叫那陈媒婆给你说就是了,若是你那边聘礼不够,只管同我说。”

李穆望着身畔一处草地,似乎是望着的,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在眼里,默默半晌。

“毫无伤,连带着艾夫人,卓将军说看他们那样跟逛园子回来似的。”

她怎么都想不到,秀月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的爹怎么会是那个阎罗一般的六王爷的,也更想不通那六王爷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人又送给自己的弟弟,还能装作没事人一般。

石隙两边的墙壁又腻又滑,不时有石子滚落,纵使小叫天是会武的,沿着这石隙慢慢下爬犹觉得吃力,这条密道非常隐蔽,苍龙只告诉过他机关所在,并未告诉他通往何处。他心里渐渐有些没底。

她是恨他,但她从未想过他死。

男人笑得很冷:“艾大人的名声我早有所闻,你竟然能够只身前来,绝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得出来的。”

男人似是刻意折磨云凤一般,半天不说话。

虬髯汉子看着男人落寞的背影,对身旁的灰衣中年人小声道:“房,我说错了什么吗?”

峙逸心里亮了!

小叫天斜着眼睛打量了那不远处的两幅地图,又冷冷看着她额头那渗血的伤口:“你这贱妇,你还真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用心吗?如果不是苍龙心善,我早就……”

众人揣着疑惑纷纷辞别了皇上往门外走去。

这么说着,“啪——”的给了李穆一个嘴巴,那耳光不轻不重,打在李穆脸上竟是一种莫名的刺激

云凤诧异。

想起昨夜峙逸的眼神怪怪的,不免自忖: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他竟亲口问出了阿诚的名字,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云凤回来的时候,峙逸似已睡熟,匀净的呼吸着。

皇上怀疑了,于是来到周家来找。

月桂这才知道面前是谁,但是她素来被李穆惯得没规矩惯了,平日里又跟启瑜混得没大没小的,也就没当回事,冷冷回道:“六王爷怎么了?九王爷我都不怕还怕你不成?”

云凤垂了睫毛:“……浮生岂得长年少,纵使你我白苍苍,回头来看,亦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情罢了。”

兰璇死不放手,面皮绷得紧紧的,泪水模糊了那明艳的面庞,一双眼里满是凄婉与坚毅,她慢慢俯下了身子跪了下来:“……是什么让你这般狠心?我到底哪里比不过她?我待你一片痴心,你做什么要这么待我?”她说的极慢,一字字一句句泣血一般。

“多谢陈大人。”这是峙逸的声音,云凤的心忽而就被喜悦填满了。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兰璇轻蔑一笑:“她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可笑!你让艾峙逸过来,做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他好大的胆子!”

云凤心中知道阮俊诚乃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绝不会为难自己。

“……我好几次差点就想不开要去死掉了,但是记得你最后同我说的话,我还是忍住了,虽活着,同以前却大不相同了……”云凤神色略带几分婉转哀怨,她最后这句话,原是大有深意的,若是阮俊诚早点来找她,她也许还没有同艾峙逸……可是如今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峙逸在一旁听着,容色越来越冷:“这么说来,你们已经得手了?”

那妇人见她唤人,似乎有一瞬的慌乱,见到从后间出来的不过是佝偻着身体瘦得干姜一般的陈婆子,忽而就笑出声来:“奶奶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老夫人请您去吃个饭罢了……”一边说着,一边迅疾的拍了拍巴掌,门外忽而就扑进来两个戴着蒙面大汉,不说二话,直直冲着云凤来了。

艾老夫人知道兰璇素来是说人话不做人事,敷衍道:“是这么个理儿。”

云蒸霞蔚的雾气之中,一个美人儿正坐在浴桶之中,长湿湿贴在脸上,皎洁的肩乳半露在外面,一双纯真的眼睛懵懂的看着他,一瞬不瞬,虽有惊慌之色,随之而来的却是了然。

这么想着,心中越刀绞一般疼痛,恨启瑜更是入骨。

峙逸却连头都不曾抬起,声音是压抑后的平静:“怎么?就好了?不是让你脱完吗?”

但是纵使这般,皇帝都没有给过他半句好话。

云凤想着这孩子原是个孝顺的,心里怜她,又想着自己的爹,忍不住就感同身受起来,她身上没有带钱,摸了摸项上珠链,怕峙逸事后知道了同自己闹,就一一拔掉了头上的花簪:“这些个你拿去换点钱吧,给你爹买口薄棺。”

锦墨看着兰璇:“奶奶这?”

峙逸在旁边又咳嗽了一声:“九王爷误会了,李兄虽长于丹青,但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他画的美人儿不管是背景如何,衣着如何,都长得十分相似。”换句话说,李穆画的美人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艾寿家的连忙道:“奶奶您忙,没得到奶奶的传唤,老身也不敢随便过来叨扰。”

启瑜看着她笑:“原来妈妈您还记得本公子啊,不是说贵客吗?这贵客在哪里?”

峙逸笑得温润:“臣下资历太浅,岂敢在堂上喧哗,怕是要唐突了各位大人。”

云凤侧头,长婆娑着峙逸的手臂:“我想问你个事儿?”

云凤听他这么说,心里越疼:“爹,你不会有事的。我会……”

峙逸只当是什么宝贝,她现在才掏出来,斜眼一看,竟是几只又粗又蠢的烂簪子。

云凤脸红了红,对郑福喜说了句吉祥话儿,就在峙逸的搀扶下回到了包厢。

杏花这才不甘不愿的去了。

“当时不过是个寻常午后,我不记得我在干什么……许是在做点心给婆婆吃,婆婆跟我口味相近,都嗜甜。我常常借着孝顺她的理由,自己想办法做些刁钻的点心……你在我屋里也吃过的,这一点点本领,原是在阮家学会的……当时屋外一下子变得很吵,我出去看,无数的官兵扛着刀,在阮府来来去去……”云凤渐渐说不下去了,眼中浮现那个疯狂的下午,上百个官兵包围了阮府,仆婢被驱赶入中庭,婆婆同她及二妹被锁在一起,二妹怀中的阿宝不过才三个月大。

“哦?”

峙逸看出了云凤目光中的迟疑,捉着云凤的手送到唇边亲吻,温柔的一下一下的亲吻着,双眼牢牢盯住云凤,痴痴的看着她,云凤不知怎么的就被这温暖弄得想要落泪。可那泪珠还不待落下,已被人含了去。

外间传来的声音吓得云凤僵住不动,峙逸却似乎没听到一般,一昧在她身上轻薄。

刘管家在外间耐着性子等待着,不时四处打量云凤的屋子,心想着少爷还真在东屋下了些本钱了。

峙逸摇头:“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把她当妹妹,再说了,我都是当爹的人了。”

她穿一身浅绿衣裙,戴着碧玺耳环,头上一只蓝宝石眼睛的翡翠蝴蝶斜斜插在髻上,淡蓝的披帛在身后静静垂着。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露,踟蹰了半天,道:“……臣依着皇上的意思去查过了,不出皇上所料,废太子自两年前一直在服用‘红丸’。”

话音刚落,老夫人一下子面如寒霜:“你看清楚了吗?确定是女的?”

如若忘了阿诚,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杏花哭丧着脸看枣花:“……枣花姐姐,怎么办呐?”

素琴是丫鬟出身,也是极朴素的。

峙逸正上火呢,前些天李吉贵却给他带了个消息,原来是褚贵妃让太医院掌事李御医告老还乡。

聪明如峙逸,怎么会不知道褚贵妃想要干嘛。李御医同陈老怪一样,是今上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嫡系,如今皇帝卧病罢朝,都是李御医同陈老怪在旁伺候。峙逸原是常常见到那位李御医,此人白苍苍,慈眉善目,原是个真正的医家善者。

褚贵妃却说今上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分明是太医院办事不利,自换了一批她的人执掌太医院。

峙逸明白如今朝中诸事几乎被褚贵妃母子全然掌握,自然是要清洗一番,各处各部都要换上自己的心腹才是,想不到她竟然把爪子都伸到了老皇帝塌边,看来她是根本不希望老皇帝康复了。而是要趁此机会扶自己儿子上位才是要紧。

峙逸心想着这件事绝不单纯,就托了李吉贵暗地里想办法把这陈老怪给迷晕了从太医院给运了出来,安顿在这个闹中取静的宅子里头。果不其然,第二日就听闻李御医的暴死在家中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