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天就是要上医院拿掉这个孩子的,可这个孩子等不及,已经自己走了。原来被遗弃的感觉是这样残酷,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抛弃了他。

“没有!”何小叶陡然拔高音量,“我只不过证实了自己多么愚蠢!”

眼眶一阵刺痛,陆鹏微微闭上眼,抑制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小莎,不要折磨我,也不要折磨你自己。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宝贝,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站在走廊上,探监室里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空旷一如山谷回音一般。

陆鹏这话一出,轻松的气氛瞬间陷入冰冻。薄绍的脸沉下来,再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嗯。下个星期要去附近几个城市跑宣传,马上就又有的忙了。”

文昌苦涩地笑了笑:“是我贪污公款,我已经写了认罪书寄到纪委,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了。”

不知道此刻的薄绍究竟有几分清醒,陆鹏瞅瞅他,又瞅瞅洛琦,觉得不该由他接话。洛琦一脸憋得通红,走上前去想扇薄绍一耳光,却被薄绍抓住手腕推开了。

陆鹏的冷笑话没有逗乐文昌,他依然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无波无澜:“他们的结合经历了太多波折,如果不幸福……”话头卡在半截,陆鹏等着文昌往下说,但后者却已然噤声了。

难怪陆鹏觉得杂志上的男人有些面熟,原来就是和陆莎一起促销纯净水的那小子。哼,还没他长得好,有什么可得瑟的?

“可你看到了,琦琦已经有薄绍了。”

“三宝!”陆莎见林空空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低着头模样沮丧。手机被他握在手里,裤子有点脏。

“呵呵呵呵……”陆莎被他挠得蜷缩成个虾米球,脑袋不停地在他大腿上磨蹭。

“小鹏哥,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

薄绍没有要走的意思,洛琦冷冷地下了逐客令:“还不走?我爸可就要回来了。”

不是陆鹏八卦,文昌和何小叶这阵子的关系确实比较微妙。平时三句话说不上的两个人,近日来却每每同出同进。大约是怕影响不好,下班后文昌总是在工地附近的某个地方等着何小叶,恰巧被陆鹏撞上过几回。

“额……”这问题陆莎没想过,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令陆鹏懊恼的是,陆莎至今仍然走不出最后那道阴影,总是在关键时候泼他一盆冷水,让所有的热情瞬间戛然而止。陆鹏憋出一身内伤没处发泄,在她身上黏黏糊糊就是不肯收手。

才这么想着,工地不远处的废墟里,陆鹏瞅见发了疯往文昌胸口砸拳头的何小叶,背脊上窜起一阵凉意,心下也跟着发虚。就他目测判断,文昌每被砸一下,身体就微微往后一晃,那力道绝对轻不了。

陆鹏对比赛兴趣缺缺,陆莎倒是一脸兴奋等着杨梅茶端上来。可那一大蛊暗红色的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比那杨梅茶更暗。

“进了公司就要服从安排,不高兴可以走人。”徐姐火爆脾气直性子,撂下话就走,没功夫应付手下不听话的新人。

陆鹏一进门就看见她弯着腰摆碗筷的背影;吊带背心往上窜了窜,露出不盈一握的纤腰。陆鹏只是恰好看到,甚至还来不及撇开目光就已经被陆莎逮个正着。

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中,陆莎忽然感觉腋下传来一股束缚之力,没来得及尖叫,她已经被陆鹏架起放在了阳台的栏杆上,稍稍往后一仰,背后就是六层楼高的距离等着她。

***

“怎么不请个临时工?”

陆鹏之所以带文昌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按摩师技术不错,洗头按摩二合一,价钱都一样,何乐而不为呢?

电话尚未接通,洛琦已经顺着走廊找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陆鹏略微犹豫了一瞬,还是按断了拨号连接。她身后的光忽明忽暗,陆鹏看到的洛琦也是时明时暗,唯独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真真切切,像是有节奏的敲门声,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依然锲而不舍。

偏是凑巧,薄绍仿佛天生就对热闹有非同一般的嗅觉,循着味儿就过来了。这里离“陌”不算近,他居然有闲情逸致跑过来午餐,陆鹏在心里放肆鄙视了一番。

26春(18)

“小莎你别急,慢慢说。”

意外的是,陆莎这回没有颐指气使地叉腰训他,甚至连目光都只停留在他领口以下第二颗纽扣,再没有往上。

陆鹏抓来枕头捂着耳朵,不搭理。

“哦。”何小叶将卷起的袖子整理好,又捋了捋头发,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过分狼狈。

“妖精?哪个妖精?”陆鹏把粥推到陆莎面前,“你说何小叶?”

“嘟嘟嘟——”忙音传来,那边比他的动作更快。一阵撩拨一阵冷落,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令陆鹏极度不爽,恨不得立刻调头走人。

医生的诊断波澜不兴:“这是跳蚤咬的,开些皮炎平之类的药按时涂抹。再就是,要勤换衣服勤洗澡啊……”

陆鹏很诧异:“你们不是看电影去了吗?”

“妈,您今天和我爸是来抢我风头的吧?”陆鹏想上前抱一下他妈,陆浙淮从车上下来就将冯仪揽在了怀里,万年不朽的占有欲。

前天晚上,陆鹏去找陆莎帮忙录一段舞曲,毕竟她在这方面是专业人士。陆莎情绪低迷,还在为林海要结婚的事郁郁寡欢来着。

“避免什么?”

“youneverknoay。”余音袅袅,陆鹏望向陆莎和洛琦所在的位置,眼眸里是不容错辨的一汪深情。

二十分钟后,陆鹏起身出了办公室,不大一会儿,另一个身影亦紧随其后。

陆鹏听出杨木易话里的调侃,重重的一拳砸在他肩上:“行啊,那你得赶紧跟我撇清关系,别到时候在里头吃闷亏。”

“啪”一声按灭台灯,陆鹏抱着半睡的陆莎滚进棉被里,让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怀里的小公主已经长大,再不是小时候那种不分性别的身材。这么多年没有改变的大概只有陆莎的个性,她喜欢的,想做的,从来不会轻易放弃。而陆鹏也一直宠着她,惯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陆鹏听完这些边边角角的小道消息,心情顿时放松下来。他不怕陆莎单方面对林海抱有幻想,怕只怕,林海某天突然真的觉得陆莎不错。

一整天的欢乐都抵不过那个人出现的十几分钟,后车座上的陆莎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状态,双臂圈在陆鹏的腰间,身子有些无力地靠着他的背。这样依赖而信任的姿势,却偏偏不是陆鹏想要的。

脸充血热得通红,陆莎咳了咳,调回视线。

陆鹏终于忍无可忍,拿起车钥匙摔门而出,眼不见为净!

陆浙淮熬不得夜,却也窝在沙发里听母子俩说闲话。陆鹏眼观鼻鼻观心地吃饺子,心却还吊在嗓子眼儿没敢放下。在火车站打架的事儿就发生在他家老爷子眼皮底下,一堂深刻的思想教育课在所难免。陆鹏对冯仪通常是讨好卖乖,至于对他老子该用什么招儿,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还没摸出门道。

桌上还有他特意为她准备的烛光晚餐,可到现在,却还不见她的人。不知不觉,陆鹏在自己纷繁的思绪中坠入梦乡。他这阵子也累极了,主要是心累。

门锁转动的声响传来,陆鹏听得迷迷糊糊,意识里知道该醒了,可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就跟梦魇一样。有人走到他身边蹲下,轻轻地唤他。

陆鹏努力想睁开眼,却怎么也掀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