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我错在何处?我错便错在没有一个显赫的娘家,错就错在没有一个维护我的哥哥!”王悦宁素来脾性高傲,之前将心里的芥蒂撇开一旁来找王子腾、史清婉夫妻俩求助多次已经算是她的极限了,哪里能容得了往素一直看不起的二哥这般训斥自己?只听得“哗啦”一声,她手中的绯红色撒花揉锦帕子被从中一下子扯开来,瞪着眼,她将一贯乖巧温柔的假面撕开来:“二哥也不必说这些假模假样的场面话,自来士农工商,凭什么大姐样样不如我,却能嫁入国公府;而我王悦宁的人才样貌,只能沦落成一介商人妇!”

“呦,这是怎么了?”王悦宁站在门口听着屋内嘤嘤哭泣的声音,嘴角划过一丝满意的笑容,伸手撩起帘子,瞅着屋内相拥着的两人,她眼神一闪,心底暗暗骂了一句狗男女:“好端端地,依若姑娘怎么要找大夫了?姑娘也甭做出这幅姿态,叫人瞧见,还不得以为是我这个当家主母苛待了你?!”

“箴儿,是娘,今日是怎么了?你最爱的蛋黄奶油卷和杏仁酪都不喜欢了么?”史清婉坐到床边,看着榻上那一团里面人明显是不断翻滚着的被褥,憋住笑,能这么生龙活虎的,肯定不是生病了,想必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她轻轻拍了拍被子,扯了一下:“有什么事儿不能和娘说的?难不成箴儿和娘都生分了不成?”

承德馆门口并无人,他伸手推开了那扇斑驳的朱漆大门,入目便是两棵高大笔直的银杏树,并列立在庭院东栏,春寒料峭之中,枝头隐隐地有几点盎然绿意。徒高程尚未抬脚,便见几道黑影倏忽出现在眼前,正是他安排过来守门的暗卫。

双儿小心地将那条镶着红宝石的银链子塞进怀里,快步走到床旁,撩起帐子,瞧见床榻上秦可卿娇憨甜美的睡颜,满心怜爱地从旁边屏风上扯下软缎镶毛披风,细心地将小可卿包起来,只露出口鼻。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红着眼圈,朝着清屏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主子放心,双儿一定不负所托!”

命外面的丫鬟送走安福,徒月书忙将崔氏扶了起来,一边将徒熙晨衣裳揉弄出来的褶皱抚平:“母亲,您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纵然她再如何淡定自若、思虑敏捷,终究也只是个阅历不足的女孩儿,此时此刻,这一对尚未成人的姐弟,能够依靠的,便只有他们的母亲。

安福六岁入宫,在宫中当差已经有近二十年,在徒高程身边伺候也快十年了。他给徒高程掌控着一支暗卫,自然与平常内侍不同,对这些阴私事情,他却是清楚得很。那千总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是被他听了进去,霎时间,他脸色变了一变,宽大袍袖下手攥了攥,眼底划过一丝幽暗精芒。

史清婉抚手笑道:“果然还是姐姐疼我!”

林如海素日里结交来往的都是文人儒士,那些人说话都是引经据典的,哪里有这样直截了当不绕弯?他白皙的脸颊微微浮上一层红霞晕染,看得王子腾很是稀奇。

这一耽搁,便将贾敏的婚事拖到了现在。十七岁,虽说不算是老姑娘,可也不小了。

“这小鸟怎么这般有趣儿?”顾夏怡捂着嘴笑道,虽说她并不能如史清婉那般听得见王丛箴与小翠鸟之间的对话,然而瞧见那小翠鸟在自家儿子的霸王作为下委委屈屈的神态,竟和人一模一样,她也乐得不行。

“只愿可卿能够顺顺遂遂的长大,日后不要再经历我这般的苦难吧……”清屏情不自禁地与女儿脸颊相贴,叹道,那温度和暖得让她落下泪来。

守孝期间,膳食是全素的,史清婉亲自动手。取了春日里正茂盛的赤芹菜,加了切成块儿的嫩豆腐一起煮成羹汤,又清新又馨香,宛如山涧的清溪,故而又“清芹碧涧羹”的说法;挑了野地里的马齿苋,取细盐少许,码了剁馅包成拳头大小的包子上屉蒸熟;另外再取鳜鱼削成鱼片,裹了面粉入素油锅炸一遍出锅,而后勾兑了糖醋汁儿浇淋翻炒,做成酸甜口,再将嫩笋、菌子以及木耳菜切成细丝,过了沸水焯一遍,点些麻油与甜醋拌了,就叫凉拌三丝。

可惜时日已晚,小产之后身体对外界的抵抗力便已经下降许多,林汀已经被这些多多少少带着小毒的膳食伤损了元气,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回天乏术。

曾经,林汀期待着在后宫中能有尊严地活下去,可后来她才明白,面对皇权,尊严本身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否则,她不会千里迢迢地被召选入宫,而是应该在江南的那座城,择选一个令她悦慕的夫婿,相伴到老……

原本史清婉是打定了主意要将王老太太实际的身体状况瞒下来,谁想王子腾常常会去王老太太上房去侍奉汤药,他心细如,竟从6嬷嬷平时的举止中察觉到端倪,暗中问了大夫。见他已经知晓,史清婉便与他商量了一番,最终夫妻俩一致决定隐而不,也能叫老太太安详度过最后的时光。

春帐难掩缱绻意,夜风微撩,枕席动,巫山情浓。

等了片刻的功夫,她眼神逐渐定了下来,转头看向史清婉,却在下一刻愣住了。

看着史清婉越绰约袅娜的背影,王子胜摇了摇头,想起远在边境的二弟,不由得欣羡不已。往日里只说二弟守着弟妹一人,虽说弟妹是难得的绝色佳人,可是哪里如自己这般自在呢?如今瞧来,自己确实大错特错了,艳福虽好,也得要平宁安和才是最重要!

照着这样态势,日子倒也宁静。只是当银月在水云的掩护帮忙下平安诞下一个足月的男婴时,平衡被打破了。

之间周瑞家的满脸脂粉都被泪水冲开来,一道一道红红白白煞是精彩,她哭丧着脸,不顾身旁几个丫头的阻拦,一个劲儿地冲到廊下,直接跪倒在地,连连叩:“二奶奶慈悲,便去看看咱们奶奶吧!您若是不去,咱们奶奶只怕就要被作践得没命啦!”

转向周瑞家的,她一双桃花眼笑盈盈的,颊畔两个梨涡甜润可人,看得周瑞家的好一阵愣怔:“你也知道,如今这家里就我和丛哥儿两个,我也脱不开身,便不去看你们奶奶了!这几样东西里,头面是前两日新打的花样,可是费了我不少心思;这秋老虎厉害得很,那两样料子都是当初圣上赐下,不沾汗不贴身的,你们奶奶既然有孕,想必也苦暑,拿这两样做衣裳是极好的!你回去与你们奶奶说一声,叫她好生养息着!记着没?”

被徒高程紧紧地握着手,林汀勉强地扯着嘴角笑了笑:“陛下,是我没用对不对——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吧!可惜,我没能保住她,甚至于、甚至于等她走了我才知道她来过……”哽咽着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回忆起那种血肉被一点一点剥除的感受,她只觉得肝肠寸断,疲惫不堪地缓缓合上眼睛。

有这么个开头,接下来的情况便不是史清婉能够掌控的了。小丛箴的身子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一瞬间,满室灵气如同缓缓流淌的河流,而其中几缕淡淡紫气如同浪花激越,在他身旁绕着圈儿,一层一层将那副白胖胖的小身子包裹起来。

哽咽着狠狠捶打徒文慎的胸膛,她情难自禁地恸哭:“我好不容易把对你的恋和恨放下了!为何还要纠缠不休?!难不成你竟想叫我进你那太子府、日日瞧着你们夫妻情深举案齐眉么?你自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唔!”

好吃好吃!

大殿中文臣们微微转脸交头接耳起来,兵部尚书杨雅谌出列道:“禀陛下,臣认为,我朝与成羌曾结二十年休战协议,来往互市,如今尚余五年,成羌自行撕毁协议,既如此,我们也绝不能息事宁人!必须得战!”

说起来,顾夏怡与杨璋这桩婚事也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抚摸着怀中雪白的猫儿,窗旁坐着的女子转脸看向底下,只见她生得一双丹凤眼,狭长的眼角处描了一点花钿,显出有些令人心惊的妖娆妩媚,丹唇紧紧抿着,托腮的素手十指纤纤,指甲上染着艳丽的蔻丹。这妆容算不上十分浓重,然而与她一身几乎称得上素净的裙衫相比之下,却显得冶艳起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安建国已经有百年时间,三代皇帝修生养息,奉行黄老之说,总算是将根基稳定下来,国库亦得以丰盈;然而北有蒙胡,西有成羌,东边南边虽是辽阔海域,却是海盗贼寇横行猖獗;更别说如今民间上有不肯死心的前朝余孽时时异动,之前的那场祭月刺杀便是他们搞出来的。

王子腾看着史清婉平日里那矜持的香吻像是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落在大胖儿子的额上、眼上、颊上,最后是红彤彤的小嘴巴,心底很不是滋味儿。平日里怎么不见她这么对待自己?他想着小妻子除非在欢爱的时候才会有的热情,看着身边那个流着口水笑得大眼弯弯的无齿之徒,默默地嫉妒起来。

两个稳婆一位姓周,一位姓杨。都是京城中颇有些名气的稳婆,王子腾担心史清婉的状况,毕竟她的肚子实在是比一般孕妇来得大,因此提早一个月便将这两位稳婆请到府中来,命人好生招待。

府中只有王子腾与史清婉这两个主子,因此倒也没那么多程序,只叫府中男妇、小厮、丫鬟们,按着差役高低分别上来行礼,并将准备好的压岁钱、荷包、金银锞子散了去。众人皆欢欢喜喜地接下来,谢了恩依次退了出去。

“你、你、你出去!出去!”

分忧?张氏上下打量着这个弟妹,不由得心底哂笑。唔——之前倒是自己看走眼了,瞧着她始终都是温恭的模样,竟然放松了戒备心思;说起来,自打那位躺下来后,自己的日子确实是过得松快不少,松懈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此时,史清婉却完全没什么心思为他这般贴心好丈夫的举措而感动了,她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惹出什么火来。

王子胜点点头应下,想到一桩事情来,陪着笑道:“母亲,这女儿家嫁妆的事情,做哥哥的不该推辞,可我一个大男人的哪里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呢?”他顿了顿:“您看——这样繁琐量大的事情,何氏一个人肯定弄不来,不如让水云来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