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高程听着他声音里不加掩饰的张狂得意,有些疲惫地歪着龙椅,朝旁边八风不动的安福使了个眼色,旋即便不管底下一众刀剑寒光晃晃,阖上了眼。

“就知道眼巴巴地记挂着那么几坛子酒!”张氏笑着轻轻打了她一下:“成!到时候给你再包个大大的红包!”

王家书房。

四年前,十三岁的贾敏亲眼目睹了敬爱的父亲与母亲两人之间生的冲突,当时看到母亲挥着花瓶朝父亲砸过去那一幕鲜血淋漓,她受了惊吓,从此便落下了个心悸的病根。

“呜……真的?!”

她是成羌培养出来的利器,曾不止一次地为成羌谋取消息;而如今的她,却因为一个男人的温柔爱意敛去了一身的本事,宛如被刀鞘束缚的锋刃。若是让昔年教导自己的老师们知晓了,必定会定下自己叛国的罪名,施行成羌最残酷的刑罚吧!清屏看着怀中眨巴着一双清亮大眼的女儿,心中苦笑,眼中微微湿润着。

不过,这两个孩子身上虽有灵气,却并不像小丛箴那样是逆天的灵胎。这让史清婉心中有些失落和释然,也是,灵胎又不是大白菜,哪里是随手就能得到的呢?王子腾倒没想那么多,毕竟最开始史清婉用灵识内探时也只感觉到了一个气息。大夫诊断妹妹是先天不足,想来是妹妹体弱气虚,因此才躲过了母亲的查看。

林汀小产后体弱内虚,因此徒高程特意安排了几个太医一起酌情做了一份调理的膳食单子,谁想就是这份心意却叫甄氏钻了空子。甄氏虽说于文墨不是十分擅长,然而身边却又个于膳食一道颇为精通的宫女,她在御膳房又有几个人手。暗中将御膳房特意给林汀准备的上等粳米换成了品相差不多的糯米,与鸡肉同食便会引起人身体不适,另外还有林汀颇为喜爱的一道清蒸鲤鱼,偷偷地拿几粒小小的甘草丸加在蒸锅的隔层里,被水汽一熏便化入了鲤鱼中,没有丝毫踪影,却是有毒的……

此刻,林汀心中矛盾得很。她一方面不愿意叫幼子过早地知晓参与各种黑暗与争斗,一方面又担忧自己死后对幼子这些年来的呵护反而会害了他……抬眼看向素来是喜怒不显的大儿子,林汀叹了口气。

王子腾被她这般娇憨的情态给看迷了眼,伸手覆在她的眸子,沉声道:“不许这样看着我!等三日后咱们回去了再说——”

“你……混蛋!”狠狠地一口咬在王子腾肩膀上,史清婉一双桃花眼儿雾蒙蒙地斜了他一眼,容色如朝霞映雪,更胜窗外那满树红梅艳质姝华:“折腾……折腾了这么久,明儿、我还怎么起身啊?!混蛋!”

看着旁边还有人在,王子腾强忍住将史清婉拥住怀中一叙相思之情的冲动,平淡的目光落在内室门上悬挂着的五彩锦绣缎帘上,垂眸看向侧拭泪的史清婉:“母亲可还好么?”

听了6卓赶回来的回复,王子胜也意识到自己这番作为的不妥。别的不说,就是二弟王子腾从边关回来,知晓自己如此折腾她们母子俩,只怕也会心有不虞。何况还有那些一直死死盯住勋贵人家的清流御史?幸好有6卓在旁边又做了弥补,不然岂不是糟糕?王子胜暗自庆幸,对着史清婉时难免心生愧疚起来。

6卓见里面倒抽了一口气后,半晌没有动静,苦笑一声,若是将这里面来龙去脉再说明白,只怕二奶奶更是要诧异不已的。

“奶奶,奶奶,吉祥巷二姑太太派人来了!”

周瑞家的没有丝毫推辞,大咧咧地便在右边最末的交椅上坐下来,闻言,笑容里带着些得意:“禀二奶奶,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乃是咱们奶奶有了三个月的身子,是以过来报个喜信!”

倚着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床头燃着清清淡淡的安神香,然而林汀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意,只呆呆地看着头顶藕荷色的花卉草虫纱帐。

忙碌了半日,史清婉已经有些微微的倦怠,然而她仍旧是撑着精神,端着一杯浓茶坐在窗前上,眼神丝毫不错地注意着床榻那边。

徒文慎听着她口中疏离、瞅着她眉间隐忍,言语间不由得带上些哀求,却舍不得松开掌中盈盈皓腕:“清屏,你何苦这般与我疏远?当年彩衣巷后,你襄助于我,而后竹林中谈心说话,竟是全做不曾生过么?”

这翠鸟绿豆似的小眼睛黝黑黝黑,映着史清婉的手掌,它试探着啄了一下,飞快地扑棱着翅膀逃远了几步,而后又转回来啄了一口。见那突兀出现的东西没有丝毫动弹,它很是有些趾高气扬的意味,一下子跳到史清婉的掌心。

看着书页上几处稍显得稚嫩的笔记,崔豫章只觉得口中有些苦涩——当年那个隐忍的、坚毅的孩童,如今也已经长成了心思莫测的帝王。若是自己猜得不错,这次弹劾太子的风波,其中必然有皇上的放任纵容,否则,即便下面二皇子、三皇子都心怀鬼胎,徒文慎能稳稳当当地呆在储位上整整二十年,又怎么会突然之间便被这种不疼不痒却有碍名声的传闻给缠上呢?

话音方落,史清婉惊讶地瞅着顾夏怡竟没有像往日那般上来和自己争理儿,反倒是有些羞涩别扭地转过脸去,面颊飞红。

锦麟宫。

名唤双儿的丫鬟面露为难之色:“奴婢只瞧见上面写着田集成的名字,另外还有一方红印,却是不知刻的什么了——”

男男之事古来有之,如楚共王与安陵君,再如魏王与龙阳君,后面的汉朝几乎每一位帝王都有此好,现下里富贵人家的男子也会养几个亲近的小厮娈童,这并没有什么大碍。

生产之后,史清婉的身子愈敏感起来,被他揉捏着腰上减不掉的一点点软肉,她只觉得自己简直要融成了一滩水,从头到脚浑身上下,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酥麻麻;史清婉勉强靠着王子腾的胸膛撑起来,嗔道:“大白天的,你——你做什么呢?!”

“华锦,去、去把齐嬷嬷请来——”史清婉双手扶着自己的肚子,算了算时间,二百八十天的孕期,提前在半个月还算正常,只是这也未免有些疼得厉害了吧……

腊月二十九日,各色齐备,宅中已经都换了门神、联队、挂牌,桃符也重新油了。第二天,史清婉乃是有诰封在身之人,便着了朝服,进宫朝贺行礼,领宴后方回。因为宫中皇帝生母早逝、后位空置,所以一众诰命便只是在位份最高的陈贵妃锦麟宫外行了大礼,并没有史清婉想象中那般繁琐规矩。

王子腾慨叹一声,精准地将她余下的喋喋不休尽数攫取在唇齿相依之间。一吻罢了,晕晕乎乎的史清婉惊觉自己肩头衣裳被一双大掌轻轻地给捋了下去,前襟的系带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解开了。

王氏瞅着那雕绘着龙凤暗纹的描金小几上,瞄见纸页上面工整秀丽的字迹,只觉得一阵复杂的情绪在胸膛中氤氲着,或有嫉妒或有不屑,搅得她心中憋闷得很。

妻子绵软的身子尽数在自己怀中,嗅到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暖融淡香,王子腾长长徒出一口气,温热的呼吸带着恶作剧的意味,在史清婉耳畔萦绕着;他声音略带了些许喑哑:“婉儿,方才说了什么——为夫尽顾着看你,没听清楚呢!”

“这——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要把婚期提前?”王老太太正在屋子里和宝贝孙子说话玩笑,见长子冲冲跑了进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知道京城那边的消息,不由得傻了眼儿。

史清婉咬了一口,虽说有些凉了,不过还是酥脆咸香得很。闻言,她愣了愣,将口中虾饼咽下后疑惑地挑起眉头:“荣国府?你往那儿去做什么?”

被他冷冽的目光盯着,吴大壮直觉得心头一突,听清楚贾代善的话,吴大壮很是不服气:“老爷可别欺负我是庄稼人不懂木头!我是不知道什么梓木的,不过那寿材起来的时候,里头都是有虫子的!那块水湿潮烂,生了虫子也是有的嘛!”

按照习惯,正室怀孕后姨娘方可停止服用避子汤。贾史氏传出孕信后,相隔不到两个月,白姨娘便也怀孕了。

四品恭人,所赐诰命卷轴一色是抹金轴芙蓉花,明黄色的丝绸,乃是甄家专管着的江南织造所所作,由此亦可见皇帝对甄家的优容厚待。史清婉看着安福手中高高捧着的卷轴,不经意有些开始走神了。

皇宫里的?华锦杏眼一瞪,拉着帘子的手颤了颤,无意识地攥紧了。她以前是个乡下小丫头罢了,虽说在齐嬷嬷身边伺候了这些日子,可是终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听此言,她心便有些慌了。

见那三缕青烟平缓地幽幽上升着,酒水亦是迅地沁入石缝之间,平宁亲王放心地吐出一口气,声音高高抬起:“一拜,再拜!”

感觉到他的诚恳与认真,史清婉欣然应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腹中的孩儿仍旧是被乳白色雾一般的灵气包覆着,因此还是以一个光点的形态出现在史清婉的灵识所触及范围中,不过相较于两个月前,已经是一个小小的光团了。

“嗨!荣国府的事情——这么些年来,咱们几家能不清楚?”一抹讽刺的笑容隐没在嘴角,王子腾站起身来又在史清婉身边坐下,一如既往地将手掌附在史清婉的小腹,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喜欢干的事情了。

贾赦成婚两年了,后院总算有了消息,还是嫡妻所育,知道这消息已经过了一个月,他心中的兴奋仍旧没能平息下去。

见状,史清婉朝着旁边小丫鬟挥挥手:“华锦,你先下去吧!”

“你说的倒也不错——”王老太太颇有些失落,突然又想起什么来:“这丫头不送也就是了,可他们夫妻俩在京城,用的人也得送些去吧!当初走的时候就只带了那么几个,哪里够使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