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丛箴敏感地察觉到史清婉情绪低落起来,他抬起脸,红艳艳的小嘴巴撅起来,才不喜欢娘这个样子呢!他伸出热呼呼的小手,掌心绵软的肉肉覆在史清婉面颊上,他还不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心里一急,原本会的几个简单词汇又忘了干净,“咿咿呀呀”地轻轻拍了两下。

金陵老宅中,王老太太最倚重得用的便是6嬷嬷一家,6嬷嬷长子6卓乃是外宅管事,张氏则是内宅中很有脸面的管家娘子。此番居然让6卓前来送信,这事儿只怕不像信中所述的这般简单啊!

虽说不大能理解这些字眼的含义,不过小丛箴对旁人的情绪却敏感得很,明白母亲在取笑他,他小嘴一瘪,眼底含着两泡泪,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看得史清婉会心一乐。

史清婉半歪在穿廊设下的美人榻上,瞧着天空明净如洗,几缕浅浅流云怡然自得地游逸着,垂眸则可见一群打扮得干净娇俏的小丫鬟,皆带着遮阳的帏帽低头素手拈花,养眼得很。时正初秋,然而夏的余威仍旧烈烈,正午j□j院里的翠竹枝头稍稍有些蔫劲儿,偶尔随着风声掠过沙沙作响,耳畔不时地传来蝉鸣鸟叫,却是一派悠闲光景。

“哼!”徒高程视线落在青衫女官的身上:“林嫔现下里如何?邢女史,你一一说来!”

史清婉此时已经完全失了方寸,唯有亲身经历过生育之痛苦,才能深切而真实地明白这种心如刀割的无助与惊慌。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着小丛箴脸色通红的模样,史清婉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之。

边陲战事虽激烈,京中却仍旧是一片歌舞升平。

不过,有小丛箴这么一个卖萌好手在旁对着史清婉撒娇黏糊,很快便将史清婉难得的离愁别绪冲淡了。

原来,这老者便是当朝皇上的老师,崔豫章;这中年男子则是他的长子,亦是太子妃崔氏的父亲、户部左侍郎崔容里。

小丛箴似乎感觉到了母亲身上那令他安心的气息,露出两颊一对传承自母亲的甜甜笑涡来,红艳艳的小嘴巴抿了抿,便要将握着的小拳头塞到嘴里去。

憋了老半天的火气,绣芙终于忍不住了,很是郁闷地开口问道:“奶奶,二姑娘这么不讲理,您怎么不直接回绝了她?!”

他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咬咬牙,扬声叫喊,便有循声进屋的两个丫鬟掌起灯来。只见当门口地上丢了一只青紫水田格子的锦缎荷包,底下压着暗黄色的纸页,荷包上面系绳尾端坠着一粒小小的明珠,方才未央瞧见的便是这明珠被外间的灯笼映照反射出的光芒。

徒文慎抬起头来,眼底有些诧异不解,旋即将地上的折子捡起来。看了一遍后,想到一些事情,他的手有些微不可见的颤抖;然而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他恢复了镇定,又是那个文武兼备仪表堂堂的太子了。

“哎呦喂,真是娘的小心肝!”史清婉被他这副委屈的小模样给萌住了,捉着他露在外面的小脚丫子直接就亲了一口,再一瞧小宝贝眼泪汪汪的模样,更是一颗心化成了春水溶溶。

史清婉的元婴与她本人一般样貌,却是小小一只,粉粉嫩嫩的脸颊绷着,看起来分外萌人。此刻,她站在那谭泉水前面,谭中那朵青莲欢快地摇曳,暗暗地合着不知名的神秘节奏;浅浅的金紫色光芒恍如粼粼水波,在泉水上空荡漾着、浮动着;这般纯净的、象征着尊贵与本源的力量,充盈着这一处道莲空间。

老实听话的人总是讨喜些——史清婉听着他这诚恳的回答,嘴旁的弧度加深了一些,招招手,她对着身边的绣芙耳语两句。不一会儿,便见绣芙捧着一只掐金攒丝锦盒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虽说王子腾极力放轻动作了,不过史清婉毕竟还是个大活人,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睁开眼瞧见王子腾的背影,她垂眸打量了一下,眼儿弯了起来。唔——帮忙脱了衣服盖了被子,还注意着不要吵醒自己,这是要成为五好丈夫的节奏么?

张氏放心了,可另一边,二房王氏却愤愤不乐。她新媳妇初来乍到,按理说正是应当凡事小心谨慎的时候,可是进门以来唯一有可能刁娜她的婆母贾史氏连话都说不囫囵,公公兄嫂亦均是和颜悦色,让她昏了头脑。掐尖争强的她,瞧着张氏腆着个大肚子,绕过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荣国府二奶奶,却将管家权交给一个嬷嬷;王氏这心里只觉得张氏是在防备着自己,如此自己更该在这管家里面插一手才是,不然岂不叫人看低了自己的本事去!

对于王仁的疏远,王何氏并不觉得错在儿子。他年岁尚小,哪里懂得这里面的事情呢?肯定都是老太太撺掇着不与母亲亲近!想到这儿,她又是心酸又是愤恨,对着王老太太更添了几分不满。

王子腾瞅着小妻子面染桃花,星眸璨璨,眼波顾盼流转,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两个小梨涡清甜润泽;却是一派正经的神态,看着乖巧得紧。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这副猫儿安静下来却还眼珠打转、忍不住想坏主意的小模样,心里那种沉重的担子卸了下去,乐了。

冯成家的很是知情识趣嘛——王子腾扭过脸来,看着一瞬间只剩下他和史清婉的院子,满意地点点头。瞥见史清婉小猫儿似的,水汪汪的星眸湛湛光,他心底微微一动,在这般惹人心怜的攻势下溃不成军。

重修?贾代善疑惑不已,瞧着后面那个年轻些的一溜烟窜下山去,只觉得一阵迷雾笼罩在心头,截住他的话头:“不知道怎么称呼?还有,这坟怎么就挪地重修了?”

等史家姑娘成了主母后,在这后宅里,便是大爷再如何宠爱,又哪里能有万全无失的呢?白菲儿冷眼瞧着,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安分守己,紧紧跟着太太,一步一步地走吧!

闻言,史清婉并没有安福想象中那般欣喜若狂,只是抿着嘴笑了笑,接着便问道:“封诰之事,实乃圣上隆恩浩荡,臣妇感恩不尽!只是恕我失礼,多嘴问一句,不知外子如何了?”瞧见身着内侍总管官袍的安福,她心中那种从昨夜起便冒头的不安已然是加重了许多;再一听他传达封诰旨意,史清婉立时便大呼糟糕。月坛圣驾遇刺的消息今晨在京师已经传遍了,史清婉素来心思灵敏,一听到这没来由的封诰,哪里还能猜不出来?

“奶奶试试看,这是我新作的一种,齐嬷嬷说牛乳杏仁加在一块,美白滋补,红稻米对孕妇补气也是极好的呢!”绣茗笑语盈盈,将史清婉面前的小菜挪开。

担任赞礼的乃是担任宗人府礼祭司司尹的平宁亲王,即是今上的胞弟,执事则为太子徒文慎。

“婉儿——”王子腾眼波溶溶,目光落在桌面上那方史清婉亲手为他选的砚上,紫檀木的底盒上刻着鸾凤和鸣的图案,栩栩如生,显得这方正端稳的砚台,都带上了几分柔情缱绻。

等史清婉代替了原主之后,她本来就对原主那股倔强不肯示弱的性格有些不赞成,因此,面对着四个能力都还算不错的大丫鬟,她自然是要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地调派她们;是以,对这四个丫鬟,史清婉问明了她们的心思之后,也就放心地让他们多学些当家管事儿的东西了。

入了秋,外面西风已经开始恣肆,一整夜的时间,窗前的石榴树上,叶子落了不少,露出绿叶掩映之中已经成熟的石榴果儿,瞧着硕果累累,颇为喜人。

贾赦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听见有人唤他,扭过头来,见是王子腾,微微有些尴尬,将手中油纸包往身后藏了藏:“原来是越关,许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儿?”

归结到底,还是大姑娘对了二奶奶的眼吧!董嬷嬷如斯欣慰着,瞧着王悦安盯着那张地契呆,不由得摇摇头笑道:“大姑娘记着将这东西收好,莫要叫旁人知道,传到老太太、二姑娘耳中又是一场争端!这也是大姑娘结下的善缘,日后做事都要像这般留一线,勿要做绝,才安安稳稳好过日子呢!”

叹了口气,王老太太也是雷厉风行地脾气,与王悦安王悦宁姐妹俩说了几句话,打她们回去后,便让福儿将6嬷嬷找来。

“说起来,汇儿也走了十来天了,想母亲那边收到消息,定然会高兴的!不过——”史清婉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微微的辛辣与蜜糖的甜糯口感,调制得恰到好处;提起金陵,她忽地想起什么来,“扑哧”一声笑靥如花:“若是叫母亲瞧见你这般温柔体贴对我,怕是直接就把我打入恃宠而骄的那一类了!从此便再不愿意瞧见我了……”

小心翼翼地期盼着,林汀看着母亲的肚子一点一点变大,待到瓜熟蒂落,她终于心满意足了。

“老太太,京城那边二爷派人回来啦!”

王子胜从来都知道,说起才干能力,自己是不如弟弟的,可谁让自己是长子呢?既然如此,袭了爵位稳稳当当,在金陵偏安一隅,荣华富贵、温香软玉,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舒服得很。

王子腾慢吞吞地重新坐回到凳子上面,考虑再三,想起那天将四皇子送回到自然居后,妻子的一句感叹,斟酌了半天用词:“臣并未与四皇子有什么交往,不过想来四皇子自幼受陛下教养,上有长兄爱持,定然懂得手足和睦友爱的道理!”

唤来小丫头端水,与绣蕊净了脸匀了面,主仆二人继续说话。

“婉儿,你出来,我有事情和你商量呢!咱们不是说要盘个铺子么,想想做些什么好?”经过这么多天下来,他现妻子性格中的一大特点,那就是认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谈到正事儿,她便绝对不会有所懈怠。

妻女……史清婉突地想起什么来,眼帘低垂,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红楼中诉述王子腾时,曾经提及他有一独生女儿嫁入了四王八公中的保宁侯家,那自己这一胎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呼——”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开眼,撩起帐子,已是月上中天。

绣蕊这一通话出来,史清婉瞧着那微微带着些粉色的糕点,虽说不想辜负这好丫头的一番心意,然而勉强也只吃了一个便作罢。

听了花儿的问话,她抿着嘴,抬手抖了抖床帐上五福送春图样的铜质钩子,半晌后,带着些许不确定地喃喃道:“或许是奶奶正忙着呢——”玲儿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她是被家中继母卖给了潘大娘,早就死了那份向着家的心思;一朝卖身为奴婢,若是遇见了难伺候的主子,那、那也只能说是命苦了……

“参见四皇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我与二爷商量商量,你去吧!待会儿送些热水来——”让绣蕊下去后,史清婉翻开纸页细细看着,抬眼瞅着王子腾:“二爷身边可要添些人手?若是需着,现下里便仔细与我说说吧!明后日我就叫牙婆来——”7{7}8[8](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