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晖儿出世以来盯着咱们的便尤其之多,便是咱们眼下里不在宫中管不着那么多,可永和宫那位那样宝贝着老十四,难道就没得点动静?”

不得不说这马佳若惜挑了个极为恰当的时候,甭管是她有心为之还是误打误撞,宫中仅有的两个皇孙满周岁总是少不得要大肆庆祝一番,或是说,因为皇家夭折的孩子不在少数,满了月的孩子并不一定就长得成,便是熬到了满周岁放才算是过了头一道大关,比起先前的满月礼眼下里就自然是操办得更为盛大,如此之下,到了正日子这日,甭说上上下下的嬷嬷宫女皆是忙得抽不开手,就是舒兰也多得是人要应付多的是要操心的地儿,便是让她得了机会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样一来,若惜的苦日子可算是正式来临了——

“能有什么不好?那帮子老狐狸再是心中有所计较,难道还敢放在明面上来说?”

“老八家的,原先哀家瞧着你也是个拿得住事儿的,怎么这回倒是连自家府上的事儿都收拾不好了?任得一个野丫头作威作福的像是什么样子,你莫要怪哀家这话说得重,你这当家主母究竟是怎么做的?”

看着十福晋一脸山雨欲来的怒极之色,明珍眼底几不可见的划过了一抹了然的精光,可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的既是带着点尴尬又含着愠怒,满目厉色的从奴才们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停在同样浑身湿漉漉的如玉身上。

胤禛确实如胤禟所说的一般鲜少沾酒,一来是他性子本就来得自持,觉得喝酒容易误事,二来也是因着他的酒量在兄弟们之间确实也不算太好,便是瞧见他陡然间这样爽快,众人皆是不由得有些侧目,当然,倒也没人猜到他在这当口儿上步下了一连串的坑只等人跳,多只是以为其是为了拉拢胤俄而不懈余力,便是除了看着自家四哥脸上飞快飘起一抹红晕有些担心的胤祥,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着挡上一挡之外,其余的兄弟们,包括心有旁骛的太子和胤褆也都一个跟着一个的灌起了胤俄的酒——

“您别怪我这话说得不好听,那丫头这样没上没下没规矩,在咱们府里冲撞了我叫下人乃至妯娌们看了笑话也就罢了,朝您看我便是再忍不得也只能吞下这口气,可这往后进了宫呢?旁人又岂会皆是顾忌着您的颜面?到时候可不得指着咱们治内不利连个丫头都管教不好,没得心里憋了气还得了一番排头?”

“虽说您一直只想着辅佐太子爷根本没想那么远,多多少少对八弟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容我说句逾越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若真有那么一天呢?旁的那些个先不说,就凭着八弟妹这般心智就不能让人小瞧了去,而有一句说一句的,如若咱们跟八弟九弟的关系不远不近那也就罢了,可眼下里既然已经闹成了这幅模样儿,便是您心大不跟他们计较也总是怕到时候被他们反咬一口,如此,若是咱们为着这些个蝇头细节忽略了大事儿,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老天爷送来的机会?”

或许是真的被撞得不轻,或许是前世的记忆融合起来太过费力,她在这床上一躺便是一天一夜,其间便是胤禩回府要来跟她解释上一二,也被她用精神不济给挡了过去,只将下人尽数驱退的独自翻腾着心思——

然而直到眼下里若兰若惜的出现,才让她不由得在心中警铃大作了起来——

这是哪家女眷?怎的这样冒失没规矩?

“哼,也当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就如此吧!”

“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知道你的心思,毕竟这世上不疼惜亲生儿子的总是少数。”

“而接着额娘的话说回来,我们乌拉那拉家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能耐,可为人行事一向恪守本分,亦是多得了皇阿玛看重才让我阿玛在前朝能说得上几句话,连带着我也是得蒙圣恩方能嫁入皇家,便是进宫之前我阿玛就多有教导不该说的不该,不该搀和的不要搀和,所以按理来说儿媳原不应该接这般话茬儿,不过您既然提起来了儿媳却也没得装傻充愣的理儿,听着底下人传来的消息,眼下里似乎到处都在说额娘您仁慈宽厚格外爱重咱们那拉家,连带着儿媳也跟着沾了光,如此,您这样生气总不能是因着儿媳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谢恩吧?”

“大姐,您今个儿怎么会突然叫我进宫,前两日大嫂还说给皇长孙做了不少小衣裳,您可别是神机妙算的猜着了,想叫我转头跟大嫂说要她再多做一些吧?”

“几位夫人这话可是说得不错,咱们四弟妹呀可不就是个喜人的,甭说咱们这些个妯娌,就是长辈们也是一个比一个瞧着喜欢,便是做嫂子的说句眼热的,瞧着这院子里上上下下都跟着沾光不是?李格格,能得这么个当家主母,你可也是有福的。”

好看你个头!

“这孩子穿的小衣裳瞧着很是精致,倒是瞧起来绣工不错,可是你做的?”

“旁人若是想要鸡蛋里挑骨头,便是你做得再好也总是能找得到说头,如此,倒不如不去理会,省得没得坏了心,再者这时辰又还没到,早去了岂不是越给她机会折腾?”

“嗯,是,是这么个理儿。”

“苏培盛,这些日子福晋可还好?还有小阿哥如何?”

“娘娘!”

“再有,李格格怀有身孕不错,可是尊卑上下的又怎能与嫡福晋和嫡子长孙相提并论?说句不中听的,若是四弟妹母子有个什么好歹,哪怕这十个李格格十个庶子也赔不起,德妃母虽说一向仁慈宽下,却也不能本末倒置不是?”

八福晋跟德妃打交道打得不多,可平日里却是没少听胤禩提点后者与胤禛夫妻之间的种种不豫,她原就不笨一听这话自是眼底本能的闪过了一道精光,而与此同时被这番话挑起了兴趣的也不只她一个,没等她挑挑眉再接过话头就只听一旁的十福晋突然开了口——

嗯?不对!

不知道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她实在无法克制骨子里的那股子暴躁,眼下里只见李静琬一扫在人前的沉稳和小心,很是有些狠绝且咄咄逼人,不等秦嬷嬷将话说完便一拍桌子打了个正断,摸着一如既往平坦的小腹,眼角眉梢之间透着股说不出的厉色——

太后倒是不比这些个女人有那么多的心思,横竖谁占了皇长孙的名分对她都没有什么妨碍,便是一心只有着对重孙辈的期待,以及喜上加喜的兴奋,一张脸上满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笑意,说不了两句就往门口处张望,好像多看几眼就能把消息给盼来一样,殿中女人各怀心思,惠荣德宜四妃里头其中两个都在阿哥所守着,荣妃也是即将要做玛嬷的人,宜妃亦是早就选定了立场,谁也不会上赶着来接话讨嫌,位分低的就是埋着头不做声,只能是在这上头没半分经验的佟佳氏略带尴尬的接过话头。

虽说自打在上回去南苑的事儿栽了跟头又得了警告之后,宋清莲就一直谨小慎微,可是作为胤禛的第一个女人,且第一个生下孩子的女人,在这院子里总是自有一套生存技巧,手下也总是有着几个得用的人,是以,即便是关着门来过日子,在探知消息上头也没比旁人慢到哪里去,比如李静琬似乎有孕的事儿,她便心中很是有数,而按理来说,这对方有孕不有孕其实碍不到她什么事,横竖是喜有舒兰压着翻不出大难,是悲就更妨碍不到她什么,可是她想安安生生的走一步看一步却好死不死的偏偏有的是人想闹腾……想着前几天对方院子里透出来的消息,李静琬因着上一胎生了个格格又闹得难产,上上下下皆不好看不算还弄得全盘计划尽数付诸流水,心窝子本就憋了一口气,再看着舒兰占尽了风光自是越的不痛快,这下好不容易再度有了身孕又有了奔头,当然不愿意再被人压在下面动弹不得,便是起了点旁的心思想要从中动点手脚。

“主子,小格格……”

“……呃?”

“哦?”

“不过你生来聪慧,这般年纪知道稳重谦卑实属不易,而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我做长姐的也不能不帮衬着,若不然干脆便帮你在宫中寻个教养嬷嬷?”

对于这些不知道是存着什么心思的赏赐,舒兰可以见招拆招的全然不往心里头去,横竖多活了一辈子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儿,可是对于德妃这突然宣召,以及还特特选在这胤禛上朝院里头没人的时候,即便再是知道德妃是个顾全大局的,她这心里头却也总是不由得有些打鼓,只是这话说得于于理她却也没有回绝的余地,便是只能一边打点好了下人一边硬着头皮起身了……永和宫一如既往的整洁精致,且还因着日头越的烈院子里门帘上放了不少驱蚊的香囊,还没走近便闻到了一股舒心的草木清香,衬着这树荫下的斑驳阳光,以及下人们恭敬又和熙的笑脸,还真是让人觉得放松,只是眼下里的舒兰却是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欣赏这些,反倒是越的心中警醒,只是等人挑开了帘子才踏进主殿,却只见因着自己的到来一溜儿的跪了不少人。

胤禛并不是什么耐性极好的人,作为皇子他生就带着跟旁人不一样的尊贵,长期以往旁人的知识趣却也逐渐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可眼下里他却显然对舒兰抱着极大的宽容,饶是肩头被对方靠得有些麻意也未曾改变姿势,反而一边任由对方汲取着温暖,一边拨开了她额前被汗湿的丝,目光柔和却透着股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