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虽然不甘心,但很快还是把一脸茫然的巧娘叫到了张老爷子的面前,尤氏虽然心里为妙儿的亲事十分着急,但却还是负责任的主动把如何遇到巧娘、以及巧娘如何到张家来当下人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告诉张老爷子,不再给马氏编造谎话抹黑事实的机会。

尤氏进屋后看都没看马氏一眼,径直开口问道:“爹,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尤玉兰,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又凭什么打我?你要是再不住手,我今后跟你没完!”马氏一听尤氏这话,当下就气急败坏的把尤氏的全名喊了出来。

而就在一屋子的人都对马氏恨之入骨时,禾花突然揭了帘子、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说道:“夫人,三夫人朝我们这儿走来了,我看她应是想到屋里来寻你,我才会抢在她前头进来告诉你一声。”

刘婶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听说那许三郎现下虽然还病着,但吃了大夫的药后倒也好了几分、只是还没见全好,眼下还在床上躺着。既是这样,那他现下应是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大碍,但以后会不会突然病而去可就不晓得了!”

今年七岁的张二郎平日里总爱嘻嘻哈哈的逗妙儿,不是今儿故意揪乱妙儿费了心思梳整齐的小辫子,就是明儿故意说妙儿的新衣裳不好看、气得妙儿嘟起小嘴儿生闷气,有时还会故意捉几只蚯蚓、青蛙、蟑螂等小动物来作弄妙儿,把妙儿吓得“哇哇哇”大叫的四下乱跳才肯罢休。

于是尤氏一时觉得有些犹豫不决,也把心里的苦恼说与刘婶听:“唉,我何尝不想多留我们妙儿几年?可就怕这留着、留着,好人家都让我给留没了!真成那样,那该如何是好?”

马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后,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尤氏一眼,见尤氏面色还看得过去、并没有不悦,她才敢开口接着往下说道:大嫂,其实这样换亲能够亲上加亲,许家为了许八娘在我们张家能有好日子过,一定也会对嫁过去的妙儿好!”

“没错,李夫人是有这样的意思,”马氏怕尤氏不信,说完还不忘补了句:“她还让我来问问大嫂你的意思如何,如果大嫂也愿意、那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半了!”

而就在妙儿转着小脑袋胡思乱想时,马氏这厢见尤氏终于给了她好脸色看,马上趁热打铁、十分热情的和她说了一大堆话儿、倒了不少苦水!

尤氏闻言冷冷的扫了马氏一眼,语带不齿的讽刺了她一句:“三弟妹,你以为这世上的人个个都像你那般心胸狭窄吗?我告诉你,要是当年江家闺女是同我家大郎定的亲,那眼下无论江家落魄成什么样,我也照样会把她娶进门来!”

马氏一听尤氏竟要把巧娘带到张老爷子面前对质,脸当下就沉了下来:“这是我们三房的事,就不劳大嫂你操这份心了!巧娘的事我自会打探清楚,在我没打探清楚前还请大嫂不要惊动爹,你也晓得爹眼下还病着、身子也没大好,我们就不要拿这些小事去烦他老人家了!”

这马氏才和尤氏打了照明、就“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堆话,随后又是亲自给尤氏搬椅子、倒茶,还不忘取了些她藏着打算自个儿吃的茶点招待尤氏……

在大家伙儿都感到吃惊时,嘴快的禾花当下就指着那人、吃惊的问了句:“咦,这不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那个拿扇子搧坟的寡妇崔氏吗?她怎么会到我们家来?”

尤氏一嫌价钱贵,老牙郎马上讪讪的说道:“这位夫人怕是不晓得城里各大牙行卖人的行情吧?这一个十岁上下的丫头卖五贯钱,哪还会贵!这样的丫头放到隔壁那条街的游记牙行,少说也得卖个七、八贯钱!我这儿卖的价钱,全泉州城都找不出第二家来,夫人若是不信……”

老牙郎闻言便挥手让桂花回到后院去,而尤氏此时已注意到那穿红衣的小丫头一直大着胆子打量她,于是索性指了她问道:“你照着我先前问桂花的话,仔细的答上一遍。”

因此妙儿有些不死心的说道:“可我已经点了五满熏肉面了啊!”

妙儿闻言忍不住偷偷的多打量了禾花口中的有名唱伎几眼,心想原来她们是泉州城里有名的明星啊,怪不得这两姐妹一开口、就把对面铺子的生意都抢了过来,想来对面梁家请的唱伎定是逊色了一些。

崔氏这小小的插曲,让刘婶和禾花一路上又有了新的八卦可聊,妙儿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她们聊来聊去无非就是先嫉妒崔氏生得貌美如花、娇娇弱弱,是个能轻易勾起男人怜惜之心的女人;嫉妒完后,刘婶她们便开始同情崔氏,感叹她虽然模样生得好、但却是个没福气的人,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还要受小叔子的轻薄。

于是尤氏很快就开口说道:“就听禾花的,我们先去草市转一转,转完再到城里去,反正天色尚早、转一转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只是像张耀这样的老好人,怎地偏偏配了马氏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极品?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摆在尤氏面前,因此尤氏也就暂且将私人恩怨搁到一旁,就事论事的说道:“我没让人去给你们放狠话,更没打算送银钱去收买官老爷!再说了,谁不晓得我们泉州府的知府是位铁面青天,我就是真想给他送银钱、他也绝不会收的!”

而禾花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急忙忙的请了个游医回来,游医才替妙儿仔细瞧过、药都还没来得及开,得了消息的尤氏就跌跌撞撞的赶了回来,一扑到妙儿跟前、见妙儿满头是血,眼泪马上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我们把这笔银钱一给,自家可就立马见底了!您忘了眼下我们家已没了挣钱的大船,只能靠这几年存下来的一点子积蓄、和剩下那几亩田地的租子过日子了吗?”

而和钟二一同前来的那些人,也大多是因搭乘张家船遇险丢了性命的人的亲属,这些人想着自个儿的亲人是因搭了张家的船才丧命的,便认为张家这个始作俑者自是要给他们一个说法,或多或少要给他们一些银子当做赔偿。

一个满脸都蓄着络腮胡、穿着土黄色长衫的中年汉子闻言,下意识的住了手、把张大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他只不过是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当下就不耐烦的冲他甩了甩手:“我们要找你们家能够当家作主的人,你一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一边玩去别多问!”

而张家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很快张老爷子就话了,让唯一在家的二儿子张耀随小伙计去江南西路一趟,把船沉后该打点的事宜打点下,再雇几个人把张宗兄弟的遗体抬回家来,怎么也得让他们葬在张家祖坟里才是。

这船一翻,船上的客人和货物便一起掉到了江里,那些来不及抱木板的人很快就被大浪给卷走、溺死在江水里;有的人即使手快抱了块木板,但却被一同掉下水的一箱箱货物给砸中,晕在江水里后最终也逃不过溺死这一劫;一整船的人,竟只有寥寥数人能在大浪卷翻船时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