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宣儿心里琢磨:“左公坦与姜子期关系密切,而且左公坦为人不分老幼尊卑,也只有他才会有耐心陪着着两个小孩子玩。”

军事学院武学部里,一年一度的大考开始了。

翟宣儿看着元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屑道:“皇族有什么了不起?你身上的异能还不是来自我们翟家。”

皇家墓地位于国城南部的一个称为“封”的小山,那里埋着历代神主,也包括了“夏”之前的几代神主。皇家墓地几百年来从山底部一直向上延伸,现在已经扩展到四分之一的山坡,再往上是茂密的树林,顶峰则是悬崖峭壁。

吃过早饭,左侯杰便去了自己的官邸,正当他打算招集幕僚研究今年战事的时候,门卫匆匆赶来报告,神主的传令官到了。左侯杰马上出门迎接,见神主身边的张令官正向门口行来,忙上前施礼。

元年被送进一间卧室后,便呼呼大睡,反正他装扮的是一个病人,再加上起的早了点,还有些困倦,所以上了床就睡着了。中午时分才有人把他叫醒,原来是给他送午饭来了。元年吃过饭后,继续睡觉,但这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又不能随便出去走动,只得在床上熬,好不容易捱到晚饭之后,翟永正才来叫他。

翟勇一声大喊:“举盾!快蹲下!”立刻有三个盾牌手冲了过来,护在翟勇的身边。这几个人刚站好位置,石雨已经带着呼啸声砸了下来,城墙之上立刻响起了士兵们的惨叫声。一块大石正好砸在翟勇身前的盾牌手身上,由于他只顾着护住翟勇,自己却露了大半个身子,那块石头正好砸在他的后背,他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翟勇一脸。翟勇顾不得抹去脸上的鲜血,赶忙把这名盾牌手拉到身后,这时另一名盾牌手冲了过来挡在翟勇身前。一般到了将帅级别的军官,很少亲自上战场,而翟勇却恰恰相反,战事越激烈,他就越要冲在前面,所以深受士兵们的爱戴,他们拼死也要保护翟勇的安全。

元年大为吃惊,他已经听出这声音竟然是翟永正。正在他惊异当口,翟永正已塞过来一团东西,唰地又把活门拉上了。元年一摸那团东西,原来是翟永正刚才脱下的衣服,突然他感觉触手处有些濡湿,手指上有些粘粘的,拿到鼻子下一闻,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

骑白马的人一声长叹,举在半空中的剑无力地垂下来,任由络腮胡子的大汉把白马引领出奔腾的马群,其余的十几匹黑马小心奕奕地护在四周,不停地驱赶着冲过来的马匹。走了好久才脱离马群,这时骑白马之人一声冷喝:“放手!”络腮胡子大汉闻言立刻松手,马上跪在地上说道:“严驹鲁莽,请将军恕罪!”骑白马之人一声冷哼,双腿一夹马腹,策马飞驰而去,络腮胡子大汉立即翻身上马,带领其他人向骑白马之人追去。

翟宣儿教训完元年后,本打算去翟家大院一趟看看太叔公,却在西神学院门口却遇见了左志杰正向守门卫士求见翟永正,守门卫士刚要说翟院长不在,就被翟宣儿抢过话头道:“爷爷就在卧房,我带你去。”说完转身就往神学院里走,全然不理一脸惊颚的守门卫士。

翟永正微微地笑了,左公坦个性虽然狂妄,但为人还算正直。这时他注意到,每一片竹简都是一般宽厚,打磨的十分光滑平整,四边的棱角都包上了金箔,竹简不是用普通的牛皮连接,而是在侧面打孔,用银链穿起来。这二百斤竹简做工精细、用料考究,光是金箔银链就耗费不少,不亚于一份厚礼。看着这些竹简,翟永正心里不由得暗自叹息,国城中的奢华之风越来越盛了。随着各种新兴的技术不断的应用到生产生活中,神族的经济越来越达,贵族们的财富也越聚越多。国城中的贵族比较集中,不但为了各自的权势和利益争斗不休,而且彼此间攀比之心也非常严重。年轻的一代往往不懂得父辈们的财富来之不易,任意挥霍的特别多,而且数量也相当惊人,有的人一场赌斗下来,就会输掉黄金千两,真的是一掷千金!

在这个群体里,冬四最为孱弱,地位也最低下,因此他睡在最靠门的位置。魔族子弟的宿舍大都比较简陋,而且冬冷夏热。在他们还小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按照教官给安排好的次序排铺位,然而随着他们的长大,这种次序就被打乱了。到了冬季那些身强力壮的人通常都占据了靠里边的位置,对着门口的这种比较差的位置才是冬四的栖身之所,而到了夏季这种情况正好又反过来,门口比较凉爽的铺位又会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人占据,冬四又得搬到最里边去睡。就在这铺位轮转上,冬四尝尽了辛酸,只要有人要他让出位置,他就会默默地服从。

元年忍着内心翻涌的屈辱,吃力地将那块麻布扯过来披在身上,那快麻布已是血迹斑斑,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两人一时无话,气氛也有些尴尬,元年突然说了一句:“谢谢!”

“我——自——由——了!”元年对着群山大声呼喊,群山争相传递着他的快乐。

“什么?!”元年心头一阵火起,刚才老者揪他的耳朵、撕烂他的衣服就已经让他很愤怒了,这回居然要他脱裤子,难道这老家伙是医学院的人?真的要把他大卸八块?元年头一抬,怒视着老者。

夏崇光引着翟永正进了室内,一路上翟永正看到官邸内的奢华装饰,不由得暗自惊叹,心中想道:“难怪神主要对夏崇光起疑心,看这官邸的豪华程度几乎可以与神殿匹敌,若任由其展下去,恐怕将来会有犯上作乱之势。”

姜子期语塞了一下,如果没有生名册被窃的事,姜子期就会以夏崇光不同意为由先拒绝翟永正,之后再以自己私下做主卖翟永正一个人情,这样也好趁机提出让自己儿子拜到翟永正门下的事。昨天向左老爷子告辞之时,左林命令他一切向贵族送魔族人的事暂停,在这个节骨眼上,姜子期还要违令办事,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这时冬二插话道:“子夜把自己衣服撕了,给你包的伤口。”元年眼中一热,握着子夜的手臂不知说什么好。

就在这危急的时刻,空中突然又出现了一堵土墙,元年用尽全力的一剑正砍在土墙之上,土墙哗啦一声碎裂开来,旋即不见了泥土的踪影,此时台下教官的长枪已经刺中了元年的大腿,元年一声长嗷,挥剑劈断了枪杆,伸出左手拔出铁制的枪头,一个反身将枪头向秦重刺去。当的一声,枪头被空中的一块铁板挡住,迸出几点火星。元年右手木剑一挥,想将铁板拍落,然而铁板立刻不见了踪影。就在他还想继续攻击的时候空中出现了一把利剑,向他的眼睛刺来,元年大惊,踉跄着向后退去。

虽然左吉平逼退了隆,但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一回合,左吉平吃亏了。左吉平恼羞成怒,大吼一声,连人带锤一个跃步扑了过去,竟是一个中宫直进,使的居然是枪法中的直刺。隆刚才一时占了上风,不免有些松懈,转眼之间左吉平的锤已经到了身前。隆本想侧身让开,然后用右拳直击左吉平的面门,然而高大的身材限制了他的灵活性,没等他让开,左吉平已经一锤顶在了他的右胸。左吉平也是身高体壮之人,再加上一个跃步的冲力,当时就把隆顶得连连后退,一个脚步没跟上,隆立刻向后翻倒,手中的大锤也飞了出去。

姜子期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面色如死灰般的苍白,然而疼痛并没有从胸口传来,姜子期惊讶地向胸口看去,只见那把长剑依旧插在他的胸口,这时他听到了左公坦的大笑。

姜子期是左老爷子的学生,早年左老爷子掌管角斗学校的时候,姜子期正好在这里学习。姜子期的老家在拐子城,拐子城也在冰血河畔,因为冰血河在这里向东北方向拐了个弯,拐子城因此得名,拐子城是离冰血城最近的一座城市,在冰血城的下游,性质和冰血城差不多,同样是神族的防御前沿。拐子城主要是由冰血城中迁出的一部分“姜”姓家族建设的,所以跟冰血城的渊源很深,每年开春的时候,拐子城中的很多人都要去冰血城中祭祖。冰血城中的三大家族和国城中的三大家族都是同宗,分别是莫、姜、左,冰血城中还有一大家族姓“仇”,这个“仇”姓家族的祖先就是八百年前被血洗的丰饶村里幸存下来的那个婴儿,因为大家都不清楚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再加上那个幸存的老人疯疯颠颠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个“仇”的姓,好让他记住这血海深仇。

隆呲牙一乐,拍着肚子说:“在这里呢!”

啪!教官的棍棒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他的嘴上,元年立刻感觉到口中充满了血腥。他紧紧抿住嘴唇,转头对着教官怒目而视。

元年用力拔出一直插在黑熊肚子上的剑,剖开了黑熊的肚子,胡乱拽出一些内脏,然后就钻了进去,温暖立刻包围了他。大雪很快再次掩住了洞口,他的意识也很快模糊了。恍惚中,他又想起了自己人生最初的记忆:昏暗的灯火,冰冷的墙壁,铁链拖在地上哗啦啦的声响,还有一个细腻温暖的怀抱。然而这一切又都是那么模糊不清,仿佛那只是存在于梦幻里……

以“冰血河”为界向北的二百里平原就成为了神魔两族的缓冲地带,沿着冰血河的南岸,已经建立了十几座像冰血城这样的城市。每年冬天,这些城市就处在保卫神族的最前线。魔族的侵扰越来越频繁,有时他们冬天未到时就会零星地起入侵。他们已经不仅仅是抢夺食物了,武器、生产用具、金银器物等有价值的东西也一并抢夺,到后来连神族的人口也一并劫掠,而且被劫掠的人无一例外的被打上了魔族的烙印。常常有被打上烙印的神族人历尽艰辛的逃回来,却被不知情的神族人打死,侥幸活下来的一些人,也是划烂了自己的左肩才得以保存性命,尽管这样,如果没有神族人证明他的身份,也免不了被当作是魔族人的奸细。

翟永正本不想理会张掖,但听到他是奉神主之命来的,当下就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张掖听了之后说道:“这鸟来的真是奇怪,以翟院长的博学多才,竟然也不能认得。”

翟永正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悦,心中暗想:“你一个小小的传令官,居然敢这样无礼,神主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将来必定会为其所累。”

张掖叹了口气道:“最近神学院生的奇异之事太多了,也不知这是吉是凶啊!”

这本是张掖随口说的一句话,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翟永正马上联想到翟家的命运上去了,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如果翟家真的失去了异能,那么翟家对神主就再也没有什么价值了,翟家必定会因此沦落下去,这真是凶吉难测,祸福难料啊。

张掖说完便告辞离去,围在神柱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去了。翟永正对着神柱了一会呆,便转身进了神学院。

翟永正刚进入神学院,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他连忙把手中的剑往翟宣儿怀里一塞,就匆忙奔出门外。他向巨响传来的方向一看,不由得大骇。

只见刚才的大鸟正沿着国城的南北大道疾扑来,巨大的双翼带起的狂风,将道路两旁的许多房屋都掀了顶,远处国城的南门尘土迷漫,乱石飞溅,已经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随着大鸟的疾掠过,许多在路上的行人都被卷到半空之中。电光火石间,那大鸟已经扑到了神柱前,翟永正连忙趴倒在地,用力抓紧了门槛。

有如在半空中响起的炸雷,轰隆一声,那大鸟就撞在神柱之上,紧接着就是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神柱周围的许多房屋都倒塌了,那情景就仿佛遭受了地震一般。

待翟永正回过神来,看到那只大鸟伏在神柱下面不住地哀鸣,而神柱依旧屹立不倒,只是十步开外的地面都裂开了大缝。

过了一会儿,翟宣儿冲了出来,扑到翟永正身边,没想到脚下一扭,摔倒在地。原来她脚下出现了一条小裂缝,翟宣儿没看见一脚踩了上去,那把斩魔剑也掉进了地缝中,幸好裂缝很窄,剑柄正卡在了裂缝之上才没有掉落下去。翟宣儿用力扶起翟永正,带着哭腔呼唤着他。

翟永正被这巨大的声响震得头晕脑涨,两耳也有些失聪,他神情茫然地站起来,瞅瞅伏在神柱下的那只大鸟又看看翟宣儿。这时他看到神学院里许多人又奔了过来,元年也在其中。

元年一直在后院跟着孔老学士学习,为了不打扰他们,翟永正给他们安排在了后院最偏僻的角落。那间房屋比较大,全是石头砌成,最早是用来关押魔族人的地方,因此房子盖的特别结实厚重,隔音效果也特别好。由于神学院对魔族人的研究越来越少,所以在东神学院另建了一处小房来关押魔族人,而这间房子则被装饰一新,作为神学院保存书籍的库房。大鸟飞来的时候,元年正在这间房子里学习,所以并没有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声音,直到大鸟撞击神柱之后,元年才感觉到地面的震动,这才跑出来看看生了什么事。

翟永正见元年也跑了出来,马上摆手让他回去,然而元年却以为翟永正叫他过去,一直行到了翟永正身边。翟永正见元年居然走到了自己近前,不免有些疑惑,因为斩魔剑就在他身边,而斩魔剑和元年之间的斥力极大,元年根本不能靠近,然而元年居然像没事一样,一直走到了他面前。

翟永正用力晃了晃头,这才清醒了一些,略微思索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由于元年离神柱很近,所以神柱对他的吸引力表现的很明显,这股吸引力抵消了斩魔剑对元年的斥力,而斩魔剑又被卡在地缝中,所以元年才能走到斩魔剑跟前。翟永正见翟宣儿正要伸手把剑拔出来,连忙让她住手。

元年走到翟永正面前,看到翟永正灰头土脸,手上还有划伤,再四周一看,到处尘土飞扬,地面开裂,房屋也倒塌了许多,不由得大为吃惊。这时他听到神柱下传来鸟叫,偏头一看,却见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伏在地上,便急忙问道:

“爷爷,出了什么事?这鸟是哪里来的?”

翟永正急道:“快!快退回院去,这鸟十分危险!”说着踉跄着往神学院内走。

元年顺手从翟宣儿手中接过翟永正的臂膀,正要往院内行去,突然听到那大鸟一声厉鸣,骇得众人一齐回。

只见那大鸟一跃而起,直向翟宣儿扑来,两只利爪直抓翟宣儿的胸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大鸟的两只脚爪已经搭上了翟宣儿身体。翟永正大惊失色,吐气开声,刷地一道剑光就向大鸟的双腿砍去。这一剑正砍在大鸟的腿上,却听得“当”的一声,仿佛砍在了铁石之上,竟然爆出了火星。

虽然没有砍伤大鸟,但大鸟也是吃痛了一下,连忙收回爪子,向后退却,并不住地哀鸣。

翟宣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危险吓得瘫倒在地,元年连忙冲上前去,抱起翟宣儿就往回跑。翟宣儿已经被吓呆了,任由元年把自己抱在怀里,而且因为害怕,两手也紧紧地搂住了元年的脖子。

这时大鸟剧烈地拍打起翅膀来,扇起的狂风一下子把众人刮倒在地,翟永正倒地时,正撞在一块石头上,当时晕了过去。元年也被狂风刮倒了,和翟宣儿一起倒在地上,此时翟宣儿仍紧紧搂着元的脖子。这时大鸟又扑了上来,一对利爪带着凛冽的杀气,向两人扑来。元年想要爬起来,怎奈他的左手被翟宣儿压在身下,而脖子又被紧紧搂住,根本无法起身,而这时大鸟的利爪已带着破空之声袭到,眼看两人就要丧命在鸟爪之下。

元年大急,右手五指张开,本能地要去挡大鸟的爪子。这时只听“锵”的一声,斩魔剑脱鞘而出,剑柄正落在元年手中。形势危急,根本由不得元年细想,元年也不知道落到手中的是什么东西,只是随手握住,在自己和翟宣儿身前用力一斩。

斩魔剑锋利无比,就连坚逾铁石的海中奇树做的匣子都能轻易刺破,更何况这大鸟的爪子。只听得扑的一声,那大鸟左脚的一根趾爪已被齐根斩断,鲜血喷了元年一脸,斩魔剑余势未休,又斩在这大鸟右脚上相同的趾爪上。然而这大鸟的脚爪毕竟非常坚硬,斩魔剑斩断一根趾爪后剑势也慢了下来,这第二根趾爪并没有砍断,斩魔剑深深地嵌在大鸟的脚爪中,鲜血顺着剑身汩汩地流淌下来。

大鸟尖厉地鸣叫了一声,整个身体萎顿在元年和翟宣儿身上,两只翅膀在地面拼命地拍打,击起大片的尘埃。翟宣儿整个人都吓傻了,竟忘了施展自己的幻化之术,只是搂紧了元年的脖子,大声尖叫。

元年紧紧握住手中的剑,用力往出拔,但是剑深深地卡在大鸟的趾骨里,根本拔不动。元年这一动,大鸟痛得更厉害,拼命地拍打翅膀想要飞起来,然而元年紧握住剑不放,大鸟拼尽全力也无法飞得起来。

忽然大鸟把头一低,一口啄在元年的手臂上,这一啄何等的厉害,元年的手臂顿时出了一个大洞,鲜血喷涌而出。元年痛得大叫一声,放开了握剑的手,只听“忽”地一声,大鸟拔地而起,带着斩魔剑直冲云天,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元年见大鸟去了,这才抱着受伤的胳膊痛苦地呻yin起来。耳边听得元年的呻yin声,加之元年又不停地扭动着身体,翟宣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紧抱的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