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真是,该怎么办呢?”路明焦虑不安地在屋子里打起磨磨。过了会,想到自己的判断,安稳下来说:“我想一定是贾大亮打来的。”

领导机构就这样定下了。

金九龙始知自己的行动失常,立刻停住步,转过脸来向贾大亮认错地苦笑一下,然后调整调整自己,再慢步往外面走去。但出门时,又难以自禁地朝四下窥视了一下。这让贾大亮发恨地咬紧了牙。

“黄县长你怎么回来了?”

二十、梦想

银俊雅本打算和郭莉记者两个人到农总行去,不愿有路明等人参加。但路明这时候却表现得很积极,跑前跑后,而且准备好了车。这样,只好跟他一起去了。

银俊雅忍下一口气说:“我干什么,我当然知道。我也正准备向黄县长汇报呢。问题是,你们为什么总拿诋毁的眼光看我?为什么总用低级下流的心思猜疑我的行动?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在你们看来,我还是一个破鞋,一个害人精,一个没有德行的女人,对不对?……所以,我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就一定是去干坏事了,对不对?”

找到归途汽车站已经是深夜一点多钟了。这时候,哪里还有公共汽车呢?由于这一带比较偏僻,此时已没有任何车辆行人走动,周围黑洞洞静悄悄的。只有马路上亮着昏暗的灯光。银俊雅左右前后看看,心里头由不得生出几分紧张与惶恐来。离住地那么远,没有车,就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呢?正在她十分着急之际,忽然看见那边有辆车开来了,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真想出声呼叫。那车临近时放慢了速度,且把灯光直打到她的身上,刺得她睁不开眼睛。紧跟着,那车就在她的跟前停住了。随着一声车门响,飞出一个亲切的声音说:“快请上来吧。”她几乎不假思索就登上了那辆车。她的潜意识里想的是,要是出租车她可以花钱,要是碰上好人见她误了车顺便捎她一段或者送她回去当然更好。

赴京引资招商的一干人,除银俊雅而外,全部心谤腹诽。县长黄福瑞虽是带队的,但他心里装满了愤懑,根本就没有引资招商的心思。常委扩大会议他是强忍着性子才那样坚持下来的。他很气愤那个半路上杀出来的郭莉记者。郭莉说的话,一直在他的耳边里响着,什么太城要发展变化必须提拔重用银俊雅,什么进京引资招商要获得成功非银俊雅去莫属,什么只有任了县长助理才好发挥银俊雅的作用,等等。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个愤怒的声音喊着:“难道银俊雅是救世主?难道离了银俊雅地球就不转了。难道我这县长是白痴?全县的干部都是窝囊废?”更让他气愤的是,栗宝山竟然同意郭莉的意见,甚至不顾常委们的婉言反对,拍板叫银使雅当了县长助理。如果是给别的人当助理倒还罢了,偏偏是安插在他的身边给他当助理,这不是把矛盾集中到他的身上。让他难堪,叫他为难,拿他当猴耍吗?不是存心要毁了他吗?离家时老婆子那一场丢人现眼的哭闹,就像是一个厄运的前兆似的,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着。一路上,他想的都是这些,哪里还有心思想引资招商呢?计经委主任和工业局局长都是贾大亮一伙的亲信,他们当然不买栗宝山的帐。更不把银俊雅放在眼里。让他们在银俊雅的领导下去引资招商,使他们感到一百个不舒服。他们希望的是银俊雅扫兴而归,根本不想帮她做什么工作。作为贾大亮集团核心人物之一的财政局局长路明,行前接受了破坏引资招商的任务,他想的是什么,更不用说了。

栗宝山转回身来,疑惑地看着杨部长。他忽然发现杨部长看他的眼睛变得温和了,脸也不像刚才那样严肃了。他走回来,站到杨部长的对面,看着杨部长,等杨部长发话。

栗宝山给银俊雅平反的事,使他喜忧参半,谨慎地采取了“三不”的方针,提心吊胆地观察着,等待着。时隔一个晚上,又传来大字报的消息。他觉得大字报明显的违宪,表了一个态。或许他们会抓住这一点,说他实质上是支持了给银使雅的平反。紧接着,张言堂代表栗宝山来请地委领导参加太城县经济发展战略研讨会。他认为,抓经济是天经地义的,应该去,遂派杨鹤鸣去参加。据杨鹤鸣回来讲,研讨会开得非常成功,银俊雅的发言很有见地。杨鹤鸣说,那女人似乎真算得上是一个人才。杨鹤鸣还讲,乔副专员去了,中纪委和省纪委有四个干部也去了。他能猜出他们是干什么去的。他当时在心里想,太城县的那个研讨会,实际是两军对垒的一次征战。征战的结果,是栗宝山获得大胜。他很赞赏栗宝山请了权威经济学家和中央新闻记者到场。这些人对栗宝山获胜起了巨大的作用。他特别满意杨鹤鸣的那个表态和辞掉晚饭及时撤离的举动。但在高兴之后,他依然是忧心仲忡。提拔银俊雅当县长助理的事,他是早晨听说的。他认为栗宝山做得过分了,有点失去了控制。可栗宝山事前事后都没有向他请示报告,他觉得他还可以装不知道,继续采用“三不”方针,看看再说。然而,上面却不允许他再看,这就把指令传达下来了。他该怎么办呢?

“是吗?”栗宝山很感意外。

县里的人,听了郭莉的话,除栗宝山以外,没有一个不反感。他们认为,郭莉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个记者,有什么权利在他们的常委会上信口雌黄,像训孩子一样训他们这些领导?他们有的人真想跟她吵起来,有的人不屑地在一旁撇嘴,有的干脆出去撒尿,表示抗议。四个纪检干部交头接耳,觉得郭莉太过分了,又一次出现离开会场的动向。另外两个记者面面相觑,感到没趣。尉教授想劝郭莉就此罢休,但欲言又止。郭莉也有点脸上挂不住,看看栗宝山,真想甩手而去。会场上出现了一泻全溃的危势。栗宝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如不拿出强大的威力,挽住狂澜,顷刻就会出现失败的结局。因此,他当机立断,马上提高声音说:

郭莉提出的这个问题,一下改变了会场上的气氛,一下把常委、县长、主任、主席脑中的弦拉了个紧而又紧。因为他们听了郭莉提出的这个问题以后,脑海里首先产生的一个反应是:她又要给银俊雅争官了。而官在他们看来是极其神圣的。要从他们的手上提拔一个官,需要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明里暗里运作不少回合以后,才能提到常委会上讨论研究。而且,研究提官,除了常委,是不允许有别人参加的。再说,银俊雅是什么人?在他们的思想深处,银俊雅依然是个妖媚的女人。尽管在表面上他们也承认栗宝山的观点,但他们内心里认为银的那些传闻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的。所以在他们看来,给她在公众场合平反正名,就够便宜她的了。

钟佩霞哭了一阵之后,终于举起拳头来朝栗宝山的身上脸上一阵乱打。栗宝山不躲也不挡,任她打着,让她出出心里的火。她打了一阵过后,又扑到栗宝山的怀里痛哭。

张言堂说:“不,还是在这里比较合适。她住办公室不方便。”

四个纪检干部觉得对不起朋友,其中三十多岁姓赵的说:“我们不要你受罚,我们喝。”他们四个人也连干了三杯。

我很激动,我想说几句。我是人民日报的记者郭莉,我代表我自己,也代表经济日报的记者王霞和中央电视台的记者夏飞,他们正在采访银俊雅小姐,他们叫我也代表他们当着大伙表个态。我们非常非常赞赏银俊雅小姐的精彩发言,非常非常钦佩银俊雅小姐的学识和才气。因为她是个女的,所以我特别特别感到骄傲。你们太城人也应当感到特别骄傲,应当特别地尊重她,特别地珍视她的意见。我们要在人民日报、经济日报、中央电视台报道她,介绍她。关于招商引资的事,我们愿效犬马之劳。谢谢!“

他们想象不到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怎么会有这样漂亮这样有气质的女人。

送走金九龙和石有义,贾大亮又拨通财政局长路明的电话,让路明到他这里来。在等路明的过程中,贾大亮又对路明的可靠程度做了一番分析,得出的结论依然是可靠程度很低。不过,他已对他改变了策略。前几天,他想甩开他,不让他参与他们的事。后来他想,只有拉紧他,让他参与的事越多,使他负罪的分量越大,他就不会轻易地背叛他们了。

贾大亮想把黄福瑞推到前面,这时他说:“黄县长,你说说吧。政府那边你是班长,对于这样大的案子,政府应当有个积极明确的态度。在栗书记面前也用不着藏着掖着。”

“是啊,现在的事情尽是这样的,小道上能够听到的,正道上却迟迟不见信息,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我知道,杨部长一直在为太城操心,也是为我操心,我心里是很感激的。”

银俊雅在人们的注目之下,键步走到大字报跟前,登上邮电局大门口最高的一阶台阶,神色镇定地环视一下大街上的人群,然后用清脆而又宏亮的声音讲道:

“因为她把她想了多年的话,已经全部地告诉了我们,至于眼下的事,或许她也跟我们一样,正在沉思。”

贾大亮感到金九龙的主意有些投降主义的味道。这两天他对金九龙就有这方面的怀疑,此时听完他的主意,又朝这方面一想,连路明的影子也在眼前出现了,使得他不由从心里打了个寒战。但石有义的主意他也是不同意的。他又一次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思谋。这个在官场上混了多年,又搞了多年阴谋诡计的贾大亮,毕竟有他的才智,毕竟在决策的时候考虑得周全,高出他的同伙一筹。他思谋半天之后,拿出决策性的意见说:

“老大,你不要过分上火,我也是没有办法呀。直到昨天晚上,种种迹象表明,姓栗的确实是要对银俊雅下手。我绝没有对你说假话。至于他是不是有意放烟幕,那就不好说了,我也看不到人家心里头去。今天早晨,银俊雅突然去找,咱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过,我是及时发现了,马上跑了出去赶她,可那个张言堂硬要让她进去,我有什么办法?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我试图走近偷听,被他们察觉了。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长远的战略,我觉得我不能再有那样的举动了。

是你听组织的还是组织听你的?“气得他跑回家里一天没吃饭。

“你!你尽胡说些什么?”黄福瑞又急又气,真恨不得去堵上他的嘴。

大会结束后,已到了下班的时间,别的人都纷纷回家,黄福瑞却返到办公室,关起门来一个人望壁独坐。

他说着站起来,给大家深深地鞠躬。台下先是少数人鼓掌,跟着大家都鼓起掌来。台上依然没有掌声。但当栗宝山给台下鞠完躬,转过身来又给台上人鞠躬的时候,台上的人便一起鼓起了掌。于是,台下又一次鼓起掌来。

金九龙听栗宝山跟贾大亮在电话里说得那样热乎,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在翻动。他在栗宝山放下电话以后,走近去汇报说:“栗书记,一切都准备好了。”

铁、磷、云母、石英、石棉、石墨、冰洲石、钾长石、萤石、蛙石、浮石、硅石、伟晶岩、大理岩、玄武岩、珍珠岩、花岗岩、膨润土等二十多种金属、非金属矿藏。这是太城县最大的优势。这优势是独有的,别的地方比不了。二是太城的劳动力十分雄厚。尽管文化素质不是那么高,但太城人老实,能吃苦,最适宜在体力的付出上创造业绩。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优势。我想,太城经济要发展,就应当抓住这两个优势,在这两

“栗书记,我失职。她不打招呼,也不听劝,就闯进来了。你看这……”

“看见什么?”栗宝山看了张言堂的神态,警惕起来,板起面孔,冷不丁地问他说。

栗宝山坚持不能再接,张言堂觉得应当接,两个人又争执,又分析,又用被子捂,结果又说服了栗宝山,又是张言堂拿起了电话。

“不能接。绝对不能接!”栗宝山坚定地表示说。

“还说什么?”贾大亮一字一句地听完后,又问。

冯玉花正心神不安地想着,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喂,你找谁?”她拿起电话来问。“就找你,我是路明。”她听了正要称呼“路局长”,对方马上抢先说:“不要称呼我!你听着,你赶快回一趟家,把门给开了。”“好,好。”她答应着放下电话。

栗宝山想了一想,又问陈宾海说:“那你说,对这方面的问题,又该怎么办呢?”

黄福瑞动了一番感情之后,这会好像又变得冷漠了。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下栗宝山,低着头说:“你未免把我看得太重要了,实际上,我哪里有那么重要呢。和你比,只不过比你多吃了十年饭,现在可以说比你熟悉了解县里的情况多一些。这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和你比,我的思想观念恐怕要比你落后得多,脑子里的条条框框也比你多得多。我这不是故作谦虚,确实是事实。我没有推托责任的意思。上午在会上我已经讲了,我一是拥护,二是欢迎,三是尽心尽力的支持,做好我副手应该做的工作。对我你不要有什么担心。你说吧,你需要我干什么?”

送走杨鹤鸣以后,栗宝山感到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他明白杨部长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地委已经把太城县这个烂摊子交到他的手上了,从现在起怎么干,全要看他的决策和运作,今后的前景怎么样,责任也全系在他的身上。尽管在宣布的会上,原来的领导成员都说了一些欢迎支持的话,但那不过是履行程序,不管什么人,到了那样的场合,都会这样说的。至于下来以后怎么干,就不尽然了。虽说下来以前,他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谋划好了一套完整的方案,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感到心里很空虚。

贾大亮听了以后很感激。他觉得银俊雅真像是自己的人了。他又一次动情地看着她,被压下去的那一团恶火又在蠢蠢欲动。

银俊雅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她有意站起来,躲开他的目光。在屋了里踱着步说:“我想提个建议,或者说,提醒一下贾县长。栗书记初来乍到,你是太城县的老领导,目前你又处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位置上,尤其是全县经济建设的事,搞好搞不好,可以说全在你的身上,希望你快快打消一切不必要的顾虑,集中思想集中精力,拿出具体的落实措施。”

贾大亮好像又受了一次批评。尽管银俊雅说话的声音很平和,但他从银俊雅躲开他的目光,继而站起来给他提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