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德的二掌柜的已经回来了,进屋先舀一瓢凉水,端着说,“大当家的,地儿盘清啦,老太奶是叫兆向龙、国辛那些个王八蛋绑到巨野医院里了,奉献给四老虎的那个万人揍的熊爹了。”

大老许的花旦唱功,确实差点劲儿。

他急忙抓住篮子的手提芯,向前观看。

院内,曲径回廊,假山碧水,花木成荫。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佛堂上下,几乎都认得他,叫许秀文,眉青目秀的,虽来的时间不长,却精明勤快。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洒扫庭院,浇灌花木,然后打太极拳,然后把早饭端进院长室,然后无论年长的医生,年少的护士,总能随叫随到,跑前跑后,一天到晚,总是乐呵呵的忙不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原来,严先树把段花妮截回据点,正是接刘裕才的小船靠湖沿的时间,炮楼上放哨的喽罗认出了使船的刘裕才的父亲刘雪渠。

提起严先树,刘裕才恨的牙根儿痒。在金乡城里,提起严先树,知道的没几个,微山湖的湖里湖外,要是提“腌咸鱼”,那大人小孩没有不知道的,他是标准的胎里坏,严先树的爹严大头是打家劫舍的湖匪。那一年风黑越高,微山湖运河里从南边划来一支花船。花船就是装妓女的船,桅杆上扎一朵红布的大红花,老远就能看得见。按规矩,花船也属下九流,和湖匪是平辈儿,可以上船去潇洒,但不能去打劫,否则败兴倒霉运。严大头许是饿晕了头,也就顾不得行规和霉运,在莲花湾截上了。这花船是从杭州运十多个妓女到北京做皮肉生意的,一路上顺风顺水的,就没了警惕性,土匪们杀到船上来,刀片子压到脖子上,男人们还没睡觉醒过来,但即使这样土匪却没翻出钱,把男人绑上扔到湖里寻,还是没结果。严大头头回碰上这么要钱不要命的主,急了,把妓女全都提溜到船头上,跳着脚咋呼开,不说出金钱和财宝,也把她们扔到湖里喂王八。别的妓女不吭声,她们什么人没见过早看的出,土匪越这样越显出他们不舍的杀,是想榨干船上的钱财后,再把她们卖到岸上的妓院里,反正口渴了都喝水,在那里卖都是卖,喝哪壶里的不解渴于是全都耷拉下脑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不吱声。严大头没了法子,正虚张着要掀一个震震的时候,一个瘦脸儿妓女站起来,一把拉严大头到后舱里,掀开衣裳包口粮袋,一指露出的暗门,再躲到一边去。严大头来了架势,跟上去一斧子劈开来,抠老鳖样拽出藏在里面的鸡头,“啪啪啪”,连着几大巴掌,把那糟老头儿扇暈,后面上来的绳捆索绑,然后麻利地推上船头,掀到湖里喂了自己的同类乌龟王八蛋。那瘦脸儿妓女得了奖赏,其他的都卖到金乡城的三六九等的妓女院,唯独留她让严大头封了押寨,次一年,生下了他这个坏种“腌咸鱼”。自古来刀锋上的饭最难吃,严大头做的这恶事,自然得罪了不少人,又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叫一群黑汉堵在屋里头,砍了个全没喘气的。要不是妓女娘儿反应快,把酣睡的他一脚踢进炕洞里,也叫刀儿刀没了。按说严先树该接受上辈的教训,老老实实做个本分人,可他遗传的是贼的基因,淌的是龟孙的血,倭瓜种自然长不来紫茄子,从小就猪腚

又一会儿,七八个“老便”走来,全是绸缎衣帽,斜背着短枪,骂骂咧咧地,横走在行道上。

见四老虎应了,兆向龙站直身子,皱下了眉头,“司令,给您汇报个严重的事儿,咱最近暗按的十八个新点儿,都反映,八路近日里狂得很,来往的八路干部,蚂蚁搬家似的稠,还净是大官儿。尤其是唐口侯楼,那里水深,大船好调头,八路赶庙会似的。”

“嘻嘻,看老总说的,”彭琦辉嘻嘻哈哈,摸出火柴,划着,给他点上,“八路都是饿死鬼托生的,能吸得起这高级烟咱是用三只鸭子和一个收鸭毛的贩子换的,图个稀罕,也是孝敬您的,好吸不”

四大队是兆向龙管着。

梁兴初,不用赘述,传奇名将,赫赫功勋。在解放战争中,挥师所至,从中国的最北黑龙江到中国的最南海南岛,横扫敌军如卷席,尤其在朝鲜战场上,万岁军,这样的称谓,世界军事史上罕见、少有。

许秀文嘴巴子一撇,冷冷一笑,“入你的眼皮子你在司令那里,少说我一句坏话,我就烧高香了,”许秀文撵他的话,更白了,“我可不敢跟你一个路上的,咱们,不是一个族上的。”

“哗“全场人愣住了,鸦雀无声。

岂容他们迟缓紧接着,“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万福河大桥从中间炸断,橘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两侧的炮楼斜斜地歪在河水里,夹杂着鬼喊狼嚎声。

发现簸箩的伪军,一时间吓傻了,手电筒一扔,“嗵”,掉到水下,正砸在簸箩上,簸箩载着亮光,快速地滑向桥下。

兆向龙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哎呀司令,啥时辰了还说玩笑话万福河大桥,确实火燎了腚门子了。”

萧易爬到彭琦辉的身边,低低的声音:“队长,我两枪准把这两只贼眼打瞎”

湖西专署紧急动员,誓要粉碎敌人的第二次扫荡计划。

场中央,一个腰挎指挥刀的老鬼子,显然受了多处伤,站立不起来了,却跪在地上,还挥舞着指挥刀,“哇哇”大声的嚎叫,命令逃命的鬼子回转过来,进行还击。

“怎么,当老和尚了”暗影里猛响起这么一嗓子。

三个伪军更慌乱,边转身听喝向前走,边转过脑袋哀哀求,“八路爷们,饶了俺吧,俺是混饭吃的,王八孙子的想给鬼子四老虎卖命。”

这回,王雪山露了原形,“严刑逼供”,强迫他提供更多的秘密。

交通员一跳,上了小船,小船一阵轻晃,直接直地把清澈的湖水由静玉变微波。

“巴嘎”龟田盛怒,拔出指挥刀,向前一指。

“你是说李连壁”

同时,在心里也第一次打了怵,这八路,来无影,去无踪,打起伏击像刮风,是和以往的中国国民党军队对手不一样。

彭琦辉盼望的就是鬼子的怠慢、松弛,看看满河床的鬼子兵,全都低着脑袋,歪歪斜斜地往前走,觉得差不多了,手一扬,两手里的驳壳枪,左右开了火儿。

浩浩湖水三千里,

两年前,一家人外出唱戏,道上遇上了扫荡的日本兵,当场糟蹋了后,还被刺刀开了膛。

四老虎连忙四下里看看,他被“鬼子”刺的回过神来,也害了怕,上前把门关严,对着兆向龙罕见地细了声儿,“我找你磨磨,咋来的这么慢,叫鬼掐住脚脖子啦还是故意地装俊要拿膛儿”

“峄山书院。”许秀文连脸也没转。

“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侯方成一

路井见对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火更盛,立即使出玄门绝招,一个“二龙困佛”,挥动双拳,流星般,朝萧易的两耳砸来,下路紧跟着“恶鬼索命”,飞脚直取萧易的腿裆致命处。

侯方成大声呵斥。

仔细听了大家的发言,彭琦辉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说:“这个会,我看还是去按湖西的风俗,初一拜大年,初二请贵客。初二请的客,不是女婿,就是重客,咱要是不去,在情理上就输了一分,这有违党的抗日统一战线政策。何况,这家伙是叫大槐树村保长送帖子,在村保所摆筵席,明摆着造舆论,想挤兑咱公安队。不过,咱也不是杨令公,凭嘛叫他们占便宜他要是诚心请客,咱就诚心相待,他要是耍什么滑头,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桥上的伪军慌作一团后,开始还击了。

刚上床时候,这对儿狗男女,发狠癫狂牙狗母狗发情的时候,衣服不知道咋回事退下来的。

“帮日本人就是害中国人”

被绑的群众已经上到黑风口,再往前就是马陵道了。

百姓们听完李善本的话,都像吃了定心丸,轻松安静了下来,纷纷解开包袱,拿出干粮,就着雪团,吃了起来。

看样子,这黑猪,在日本,同样也是个混穷的,也没见过啥世面。

“苗老苗”马子晓一阵子激动,一下子认出来,他就是巨野县县委书记苗曲枫。

兆向龙心里大喜,但脸上没一丝显出,他还没摸准四老虎的话到底是湖底是湖滩,于是更加小心地探,“要不这样咱想个方子,把二爷吓回老家去得啦,他可是您的亲兄弟呀,下灭了的狠手,到底有些不妥。”

四老虎看见,倏地瞪眼,厉声呵斥,“小子,你想干嘛”

四老虎不知道国辛想的啥,也从没想到和国辛这软蛋同过流,见国辛败下阵来,心起了不耐烦,就朝国辛瞪一眼,张开嘴巴子就骂,“操你他娘的,干熊吃的娘们气气的,啥肉主意呀滚一边去”四老虎恶狠狠地骂着,抬起右脚,朝国辛一脚踢去,国辛正美美的幻想呢,没提防,被踢得栽三个大跟头,滚了三个滚,直到墙角来个狗抢屎,才算止住滚,鼻子血立刻出来刷墙裙儿。

“啊姓兆的王八蛋还有这样的坏心眼”老龟孙大吃一惊,眼珠子禁不住往里屋里看。

许秀文马上感觉到,兆向龙在里屋藏着的,于是嗓门更大的喊,“大老爷呀,您是不知道,姓兆的王八孙子,坏心眼,毒着哪,他私底下,还想着夺四爷四司令的权,当湖西王哪,太爷呀,您可得放着小人呀。”

老龟孙的脸转而发黄发白,许秀文紧盯着他的脸色的变化,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老杀猪的脸色又变过来了,“哼,姓兆的帐,以后再算。今儿,先结你的帐”

看来,人性的恶点,在邓家老小身上都浸饱了,老龟孙说到底还是为着郭家的娘,现实现的,他在为自己的事儿上心,也就是他现在正生的是许秀文的气,

许秀文见儿女情的戏份感动不了老龟孙,赶紧地使用下一计策,把感情用的满满的,“老太爷,我整天想的是伺候好您呀”

“哼,看来,你是见不到棺材不落泪了,来人”老家伙朝门外喊。

老杀猪的就是老杀猪的,心就是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