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街面上的游行,鬼子兵肩扛着长枪,骡马背上的钢炮裹着炮衣蜿蜒着往前走,连个警惕哨、搜索队或者尖兵班也不设,直愣愣地往前走,全然没有警惕性。

他们显然得到了八路军正在新河镇演戏庆新年的情报,所以长驱直入。

按湖边上的风俗,正月十二是接闺女回娘家的日子。

在这近百间的宅院里,暖房是最气派的,彩色砖铺地,玻璃窗当墙,还有两只西洋大沙发,猛一坐上就像喝了二两,颤颤得晕乎。

“哈哈哈”兆向龙仰天大笑,“你秀文老弟也忒小胆了吧你这信写的嘛我都能背下,是我教的司令的招。你忘了司令有两个胆,武胆是我,文胆是你呀。”

侯方成把彭琦辉让到上手,自己坐主陪位置,两个汉奸分两边坐,席口才是章培昌。

萧易早候着呐,一个箭步上前,伸掌将他拳头划开,“你是什么人竟敢拦路胡闹”同时大喝一声,将他一肘撞开。

那时候,社会尊重识字的人,席筵上如果请个先生陪酒,就像现在,请个大官来作陪,能增很大的色,长很大的脸。

大红帖子是这样写着:

站在河堤上,严先树踌躇犹豫,几次就要下达撤回的令,最终,出口的还是增援军马场。

一阵急急的电话铃声,把严先树震醒。

彭琦辉掏出怀表,就着微微的晨曦,看见时针接近五点的刻度,向伏在身边的一班长占民一摆头,占民把盒子枪朝腰前一插,右手拿一把长把铁钳,和四个民警跃起身子,向木围子爬去。不一会工夫,他们爬了回来,向彭琦辉摆摆手,低低的声音汇报,“队长,小日本鬼儿长不了啦,连铁丝网都用不起,用的是渔网当围子,诓了我的老虎钳子,嘻嘻。”

文学,说到底,是感情的舒展。

他眼前又浮出杏花村里的惨景。

要是,知道了他是谁,那

而现在,仅仅十几天不见,竟换了一个人,成了一根干棍棍儿,手指甲全被拔光了,细黄的头发像柴草,被拽去一大半,巴掌大的脑袋,成了一个大黑块,像一只頻死的癞猫。

被韦加余瞄准的伪军,显然是个小头目,揭下大沿帽子,背头里冒出大股的蒸汽。

诺大的村子,没一声狗跳鸡鸣,寂静得就像坐化的老僧。

马子晓睁开沉重的眼皮,端详着,仔细看,一行毛笔小楷:正在营救。

那,到底是谁要倒霉呢

准是挨了撸,脸阴得像六月天的地窨子,灰侉沮丧,咋回事总不会是他的上头,也把他的官也给撸了吧那样才好,换个新主子,许兴大腿容易报。

“哎哎,老总老总,”老头儿神色大变,慌忙着喊,“赏钱,俺的赏钱”

天快黑时,在王家庄村口,他们被两个伪军哨兵发现了并围住,被带到老柳树下。

眼镜中国人竟听出马子晓话幽默音儿里的藏货,他这是要把自己划到汉奸的地界里了,这可是大忌讳,马上解释,“我是城里照相馆里的,拿照相当饭碗,这是他们让来的,我只管按人家吩咐的照,再拿报酬养家,你们八路军和皇军皇协军的什么搅合事儿,咱可不参与。”正要在说什么,“啪”,四老虎已经抢上前来,朝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石楞子正要起孩子性,捧水泼那盘旋的蜻蜓,突听见一声喝斥,急忙抬头看,小河那边,从村子里走来一串人,两边有三个鬼子押着,知道事情不妙,急忙蹲在矮树丛里看究竟。

“蒙鬼皇军的眼睛能揉进去沙子粒”邓云贤的牛蛋子眼珠子要瞪出眼眶,声大的震耳朵发嗡,一看便知干嘛嘛不懂,吃嘛嘛不剩的街头无赖加不透气的落在垄里的烂芋头。

“谁干的”野坂瞪着三棱子眼恶狠狠地问左右。板山跟随他多年,关系如同右手和左手。

别说要饭的不到家。

“马政委,你人生地不熟的,离群儿更危险”

四老虎和穿孝的男人全都跪在壕沟里沿的泥地上,扯着嗓子大嚎起来,与和尚的念经声、吹鼓手的乐器敲打声,还有杨树梢上老鸹的呱呱声,搅混成了开圈的鸡窝鸭子窝。

在“日本官儿”训话的同时,另外两个“皇军”进入到碉堡里,卸掉了全部枪栓。

张蕴涵甜甜的说:“张部长亲手纺的线,亲手织的,我看见的。”

彭琦辉的耳朵静静地听,脑子在急急地转。

“呼呼,南院有屋门响”

台下也鸭圈样站满了胖的和瘦的,只是个个像得了鸭瘟缩头缩脑,他们全是受四老虎招安的匪伙儿。

眼下,最要紧的,是死了的山涧鬼子教官该是怎样办。龟田的心事头儿,四老虎明镜似的,说不定要拿他来抵命,教手下

刘大炮点点头,转向兆向龙,慢声撕柳地问,你小南蛮子,眼巴前,有两条道儿,要么城根下马上问斩,沤肥喂蛐蛐,要么给四爷当军师,把你的本事全使出来,像刘伯温,像萧何,像吴学究,拱助咱司令在湖西成就大业”

“拿啥”四老虎虽然噬财如命,但还没吝惜到扣扣屁股漱漱手指头的份上,关键时刻还是顶得出。

那时候的四老虎,还有点人味儿,还念旧情,投了日本当了汉奸走上阳道后,遣人找到刘大炮,设酒送银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不想几盅野酒喝了后,猴子偎猴子,猩猩惜猩猩,四老虎发现这“湖虾”竟然是同类,不光好色心还黑,眼珠子滴滴的转,一会儿一股子坏水冒出来,很是有几个计策,从那,要他当了军师。赶上那会儿,刘大炮的东家也因汉奸罪被暗敲了“沙罐子”,正为肚子犯愁,也算被逼上“梁山”。以往后,老小子关键时候没少给四老虎支招出坏点子,每每使他逢凶化吉,都逃出阎王爷的手掌心,四老虎自然更感激他,又委他伪军中队副中队长。老小子也跟着享上福,从那后,再也不用敲窗户,爬门槛了,天天“肉山酒海”中,光明处的就养了五房,为这,仁兄弟们没少喝了喜酒,交了喜礼份子钱,也落了好多的抱怨话。不过,抱怨归抱怨,老家伙不招恨,原因是他好色不争权,也不甚官儿迷,尤其兆向龙来了后,交出了拿捏推算的狗头军师事儿,甘心退二线,一门心思只顾着享清福。

还容这些无赖赖皮迟缓早被身后卖瓢锔锅算卦的,勒住脖子抱住腰,白刀子插进胸脯腰眼里,红刀子带着血条子拔出来。

龙,卧的是恶虎,所以说,自古来,从没有一个掌权的皇上

明大大咧咧,“好说好说,你不是就想要这付德国望远镜吗打完这仗,逮着四老虎,送你”

龟田很扫兴,停顿一会儿,“会唱九段坂的,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