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办法挽救吗?”

眼看就要飞到黑雾形成的洞口,我心里萌生了希望,只要再过两秒钟,我们就能穿过这个已经很窄的唯一通道逃出生天。

“我想这妖怪多半会让你们彻底消失。”丁蓉说。

但已经来不及,小怪物冲入了黑烟内,‘轰’一声轻响之后,它的身体彻底散了架,各处由铁丝和针线固定到一起的关节断开来,瞬间成为了大小不一的碎片,散落在台阶上。

“你自己扔吧,我放弃了,认命了。”雷把鞋子塞到我手里。

想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黑雾,我只得继续拼命奔跑,腿疼痛得都麻木了,肺脏得如同一只破风箱,心脏此时的跳动频率大估计已到了每分钟一百九十下,怀里的小怪物越来越重,实在很想把它扔掉算了。

“师傅,你从哪里回来?”我问。

“墙上挂着几根香肠,可以摘下来扔出去,估计会把那群行尸吸引到一边,如果他们争抢的话,趁着混乱,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间小屋继续逃跑。”丁蓉说。

小怪物把脑袋伸过来轻拱我的腿,我感慨万分地拍拍它的身体。

“真要活五百年的话,累也累死了。”雷雨扬叹息。“唉——,我有感觉,咱们可能就要硬着陆了。”

从他的描述里,我努力想象地狱应该具有的模样,觉得那边大概与C市的看守所差不多。

“现在想喝了?”雷雨扬递来酒瓶。

“哦,这倒难说。但我认为不会有事,等到符失效的时候,这家伙恐怕已经成为一堆灰尘了。”

“你现在过得挺好的,干嘛想活回去呢?”雷雨扬说。

“我觉得自己应该躺在一只小盒子里,就是这么大的盒子,好像是木头做成的,盖子是个房顶的模样。”

当然,匹夫不可夺其志,雷雨扬怒骂的态度值得称道。

“你要不要喝点?”

“这房子不怎么结实,我来布置一下,只要别来太厉害的,支撑几个钟头大概没问题。”雷雨扬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符纸,准备开始工作。

丁蓉出现在我身旁,她正焦急地呼唤:“球球,快跳下来,趁那个大坏蛋不注意。”

我满怀沮丧地想,如果能活到明天,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他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小得可笑的改锥握在手里,约有三厘米长的铮亮金属尖端从指缝里露出来,如果作为对付被五花大绑的青蛙或者老鼠的武器,想必是非常管用的。

“不是说神仙们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吗?怎么如此没用,再像这样下去,我可就要改变宗教信仰了,不管什么鸭蛋教、基督教、一贯道、老子、孔夫子、黄大仙、狐狸精,谁肯救我就信谁。”我咬牙切齿地说。

我猜想,那破玩艺儿多半是哪里弄到的几片无主的人骨头拼装成了,看来那位神通广大的四姨妈是被鬼给耍了。人间到处是奸商和无良小贩,阴曹地府估计也一样,不过是换个地头继续混罢了,这可是真正的民族性格,到哪都改不了的,就像身份证或者户口本一样。

“我想回去睡觉,逃跑是没有用的,认命吧,不要再瞎折腾了。”雷雨扬嘀咕。

“你的脸真难看,一点不可爱,我想不出自己怎么会喜欢你。”我放下手臂,后退了一步,想离她远一些。

她这话让我大吃一惊,我从未想到自己沐浴时在某个地方会隐藏有一双漂亮的鬼眼,也没有怀疑过她会做出这样不地道的事情,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毫无秘密可言,我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其实如果她说很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只需申请一声即可,我根本就无所谓,并且还会很乐意展示自己美丽的一面,过去十年的岁月里,反正已经有很多位女子看过了。

“哦,好吧。”

我惊讶地看到,那位勇敢的青年人脚上挂着一个东西,腐尸的脑袋大概很不满意自己受到的粗暴对待,采取了自卫还击,咬住他的皮鞋前端,从他那可怕的叫喊声里我基本可以确定,他的脚丫也不幸落入了尸口。

就在意识即将进入黑暗状态之前的一刻,我似乎听到源自人的声音,仿佛在呼唤、吼叫、怒骂。我无法确定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我只有二十块。”溺尸装腔作势地说,显然想引诱看守走近。

溺尸的嘴再次凑近我的手,眼看再也无计可施,我咬紧牙关,闭上双眼,放弃了继续努力的打算。

“朋友,这个臭家伙已经被你大卸八块了,从前那些你俩一起干下的坏事,现在全都可以推在他身上,反正死无对证,眼下你清白了,可以投入全新的生活,据我所知,还魂尸一族其实喝牲畜的血液也能维持生命,我有个很好的建议,你可以到菜市场开个专门帮人杀鸡宰鸭的摊子,每天收集的血足够享用了,从此告别罪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只要你不再干坏事,我保证每星期跟你见一次面,帮助你治疗伤口,传授你修炼的方法,并提供必要的支援。”我严肃地说。

“你想留下一手,等到确定自己安全了之后才告诉我,是这样吗?”腐尸把刀尖对准我的右眼。

“方法有好几种,等我一一道来。比较简单易行的一种就是——。”我再次故意停顿,想看看腐尸焦急的反应。然后扔出一句:“你能不能离我远一些,臭死人了。”

这把凶器看上去很是锋利,刀背有锯齿,据说是仿制美军装备,原产于广州,出口到缅甸之后又返销回国内,在边境地区的集市里可以买到。

溺尸从地上捡起一段铁丝,把我的手在身后捆住,然后又把雷雨扬从窗户台上拖过来,跟我背靠背地捆到一起,这还不算,他迟疑了一会儿之后,索性把我们拉到一根柱子旁边,用一条长长的细钢筋绕了几圈,把我们牢牢地在固定在上面,末端被他打了个死结。

绝望中,我紧紧握住手里的水枪,仿佛这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我甚至没有任何关于逃跑的想法,意识里已经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企图。

雷雨扬继续着劝降:“不会痛的,只要你走过来,离我更近一些,马上就可以帮助你弄好,就跟打了个喷嚏差不多,什么事也没有,一点也不难受,只要一小会儿,最多十秒钟就能搞掂,马上你就可以体会到那种非常棒的感觉,舒服得苍蝇见到面前有一大堆臭肉似的,无以伦比的快乐,轻松、舒服、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就跟神仙没什么两样。”

梅芳芳到里面转悠了一圈回来,把嘴凑到雷雨扬的耳朵边小声说:“那两个坏蛋在最里面那间小屋子里,正在换衣服,还往自己身上喷香水,他们的样子好恐怖,其中一个差不多全腐烂了。”

走进店内,我发现空气极为糟糕,大量的人造香味与烂肉的臭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怪味,令人作呕。

“哥们,既然你打算要当一回英雄,我也只能舍命相陪了,谁叫你我是兄弟呢。”我仰天长叹,觉得自己很有些悲壮的意味。

“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四姨,让她老人家指点我几手。”我央求。

“我的理想是无法实现的,说是梦想更为合适些。我想当女超人,一拳能打碎一个小行星的那种超人。”孟依依愁眉苦脸地说。

他面色呈灰白,额头正中有一个黑乎乎的洞,目光毫无神采,一望便知魂魄已经缺失了一部分。

未央生身穿一件黑白相间的风衣,式样十分怪异,头上戴着一顶老旧的鸭舌帽,多肉的脸上油光可鉴,招牌一般的笑容恒久不变,远远望去,慈祥如圣诞老人。

“嘿嘿,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辫子鬼问。

未央生颇不情愿地闭上嘴,满脸委屈地看着我,就像一个被老师冤枉了的小学生。

我和雷雨扬均摇头。

我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同情,这家伙实在可怜,如果此时有人问我是否赞成废除死刑,我会高举双手表示支持。

他们

“想开点,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在医院里和公路上,一切自有其因果,轮回无终无尽,每件事均可算是咎由自取。我们只需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雷雨扬仿佛看穿了我的思想。

“尘归尘,土归土,你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认命,不要再与从前纠缠不清,放下一切,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去吧,做鬼是很自由的,活动的空间远比人要大得多,你必须学着做一个快乐的旁观者,保持平静的心情,直到你想要重入轮回的那一天。”我劝说。

“如果服务好的话,我会考虑多捐一些。”我加上一句。

“寺院毕竟是修行的地方,跟酒店是没

办法比的。”和尚脸上浮现了可爱的笑容。

“不知道怎么称呼大师?”

“小僧法海。”

“法海!”

我吃了一惊,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位被压在雷锋塔下的白素贞,这么多年过去,据说那座古建筑很多年前已经倒塌了,不知她老人家是否已经重获自由?

看来这里的僧人已经彻底忘记了那个遥远的传说,从那位多管闲事的前辈的劣行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