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山连忙道谢:“嫂子,劳操心。草儿,受累哈!”

季婆子闻言脸色大变,紧接着突然做出了一连串令瞠目结舌的动作。她原本是倚着炕橱坐着,忽然身子前倾,双手拄炕将头连点,像是赔罪一般一连声的道:“老婆子错了,是错了啊!求儿子、儿媳妇大大量放一马。这哪是的家?这是们小两口的家。们让住这儿,给一口吃的,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对不起们啊,儿子说媳妇,无能给盖不了新房,儿媳妇挣了钱自己翻修了房子,还要说三道四。们宽限两天,等脚好了,立刻挪地方,不碍们的眼。”

梨花嫂听了听,季婆子那屋似乎没啥动静,小声安慰桑榆道:“我看应该是没事了。她伤得也不重,也没什么道理揪住不放。”说完一乐道,“再说你那一嗓子,哭声震天的,估计也吓了她一跳。”

桑榆给她捡了三颗酸菜,又抓了一大把葵花子,塞给了梨花嫂,说道:“这个给草儿带着,没能把腌菜全换走,好歹给小家伙个安慰。”

小香草往竹匾那边跑去,边跑边大喊:“是真的,还动呢,快拿网来。”

屋里季南山听到外头这婆媳俩又说到了僵处,赶忙抱着小七七出来打圆场:“别着急,我看看。这雪啊停了就不再下了,就这雪量来年必是个丰年!”

这雪虽日日清扫,但抵不住那雪没日没夜的不停下,积雪还是不少,等扫出出入道路,再将院中积雪全堆到那两棵枣树底下,已过了好半晌时候,桑榆大早起就一通忙活,身上不但不冷,反而出了汗了。

桑榆说完就直盯着季秋白看,直到她点了头应了声,这才笑笑往外走去,一边制止她下床来送,说道:“你就别动了,我给你关好门,到坡上我喊你嫂子一声,让她做饭时带你一碗,你好好歇着。”

桑榆这才回过神来,寒暄道:“先生起得好早。”

桑榆心里这才敞亮了一些,她仔细瞧了瞧孙溪和,只见他越的瘦了,心里忍不住地自责,歉然道:“先生,你本是闲云野鹤般的自在人物,都是因为我才暴露了身份,如今要被抓回宫里当差,一想起这个,我心里就万分地堵。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你重获自由?”

桑榆见与她说不通,便跟季南山把情况学了学。

桑榆应道:“知道了,娘。”

桑榆一进梨花嫂家院子,就看到院里火塘那儿,春树正蹲着呢,招呼了一声道:“树伢子蹲院儿里干嘛?这么冷的天儿,别冻坏了!”

桑榆“嗯”了一声,紧追着季婆子去了。

当时与桑榆一起伺候商三少的还有一个丫头,叫做红巧,这红巧一直被那出了府的大丫头压着一头,本想这次熬到了她走,哪想临了这两年她竟提拔了桑榆进来。这红巧动了歪心,竟想借着几分颜色勾引商三少,倒不是指望能被收房,只看准了那管事大丫鬟的位置,想与桑榆争个短长。

沈碧盈可能是睡火炕新鲜,一时也没有睡意,桑榆要吹熄灯火的时候,她拦了一拦,说还不困,想说说话,这躺下半天了,却一直也没开口。

大锅做出的量足,装满了大瓦盆,尚余了不少,桑榆又烫了一个瓷盘,装得满满的道:“给隔壁先生家客桌添个菜,南山你送过去,正好喊陈二少回来吃饭。”

桑榆起身道:“走着。”陶二丫回头对陈二公子道:“相公,我去去就回。”

经过这几日的翻晒,菘菜的外层皮已经蔫吧了,眼下的气温也合宜,正好把酸菜腌出来。桑榆已用干净棉布蘸了白酒,将咸菜缸刷好消了毒,便动手收拾菘菜。

梨花嫂猜测道:“那可能是吃的不好又累着了。你想,前阵子你家有多么忙,帮工请人的,没个闲着的时候。做的好菜都上了桌给客人,做菜的随便糊弄一口,我还好些,不矫情能拣剩儿吃,你还不吃席上撤下来的乱炒乱炖。”说完她想了想又道,“桑榆,这事儿你跟南山说没?你一个小媳妇要是不好意思,就让他去问问溪和先生啊,人家是大夫,懂得多。”

桑榆在被窝中跪了起来,转身拉开炕橱门,拿出了针线笸箩。她的身体在季南山的视线里,正好是半侧着,柔软的细腰扭了一个角度,白皙圆润的肩膀,纤长的玉臂,饱满挺立的双峰,翘臀被黑遮掩,却随着臀形拱起一个欲盖弥彰的弧度,看得季南山血脉喷张,行动先于了意识,他快上前,将针线笸箩放到一边,将桑榆的双手放在炕橱上,回掌一握纤腰,轻轻一提一送,那变化到极致的某物,自后直抵桃源入口。

给七七换了新土,又把她抱到了小炕上去,七七肯定也是觉出了舒服,老自个儿呵呵地乐,小胳膊小腿儿踢踢打打的,格外的精神。香草见了,扭头对桑榆道:“三婶,你看把七七憋坏啦。”

女人们常做吃食,手脚麻利,很快饺子就下了锅。梨花嫂看着他们喝得也差不离了,这边就盛起了饺子。

桑榆抿唇笑得好生甜蜜,伸手飞快地抱了他一下,然后紧追两步到了梨花嫂那里。梨花嫂见了追上来了,问道:“桑榆,季大河怎样了,你知道吗?”

吃完饭,桑榆在季婆子那屋的灶上,烧了热水烹了茶,大人们仍旧凑在桌子边上说话。季南山把连水家的事儿,跟桑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问她道:“桑榆,那节礼你拆开看过没?里面是什么东西心里有数吗?”

桑榆道:“这哪能没数呢!盘三个火炕花了一两半银;新做的罗汉床、碗橱木窗等这些家具,木料花了三两银;给南山购置的圈套木工家伙什儿,六两银;布匹二两半银;盖厢房和盘炕管饭花了一两银;购树胶、彩漆杂七杂八地花了一两银。这就是十五两银。我手头总共三十两,还剩一半,这一半中有十二两给了秋阳哥,买山上木头。还剩下三两,我准备挖个地窖,囤些秋菜冬天里吃。”

一番大折腾,院子东侧的厢房已拔地而起,三间半房子的长度,一间留出来单独看门做了会客室,其余的便用作工棚,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支撑顶梁的大柱子。

季婆子听着受用,洗完脸走到灶台那儿道:“再没你这么省心的娘了,抱着娃去转转吧,朝饭我做。”

季秋阳赞道:“好主意!闲着也是闲着,只是冬天里干活需得挡风遮雪的地方,露天里做工那可得把手冻僵了。”

桑榆已把头挽好了,出来道:“七七尿了,回来换了个尿布,结果觉得好累,一沾枕头睡到现在。”

桑榆猛地抱住了头,这话像是一个闸口,被关住的一段记忆,随着闸口的放开,纷涌而来。

桑榆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脑袋,痛苦地“唔”了一声。人群往百岁树那边移动过去,只他们几人还原地站着。陈二少也没走,他拽了下商三少,忽然一本正经地道:“表哥,他们是我朋友。桑榆和南山,是我新交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