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绷着脚背试图踢他面门,却落了空。少年因此哈哈大笑,一左一右将她脚上绣鞋脱了去,又一捋,把袜子也一并除去。

太微敛目凝神,盯着一丛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行进间,祁茉的声音呜咽似小兽,很快低微了下去。她心一紧,听着树后的动静轻轻拨开了横生的枝桠。

太微胸腔里的那颗心,却慢慢坠了下去。

太微向前走了一步“我猜的。”

这般伶牙俐齿的祁太微,令她十分陌生。

搁在榻上后,太微低头去看,见一身丁香色,一身艾绿,一身藕色……样式颜色都不算出挑,但摸上去,料子很好。

……

“姑娘这意思,是说要留了长喜几个贴身使唤?”崔姨娘略显诧异地问了一句。

祁老夫人能够像对待下人似地对待孙女,她可不行。

沈嬷嬷得了准话,便没有迟疑地朝集香苑去。

即便是主子,也没有冤枉人的道理。

母亲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她。

是以当太微说不必她值夜要打发她出去时,她眉宇间按捺不住地流露出了喜悦之情。太微装作没有瞧见,只让她出门前在屋子里留一盏灯。

什么人伦道德,什么血脉亲情,皆是浮云。

她心想,还好还好。

慕容这个姓氏也不算常见,若是京城里的,她们不该没听过。

“不管数额大小。”沈嬷嬷打断了她的话,肃然道,“失窃总归不是小事。但丁妈妈今日不在府中,个中详情无从得知,一切还得等她回来再议。”

类似的话,先前太微已经在祖母口中听过一遍。

崔姨娘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仔细打量了两眼后,面上笑意更盛“好了好了,快些回去吧,免得五姑娘寻你。”

崔姨娘闻言,登时花容失色,惨白了一张脸,翕动着双唇颤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做太太,做夫人吗?你以为我就想给人做妾吗?”

无邪含糊地应了一句“瞎想什么呢”,一边探头往楼下看去,眼瞧霍临春带着随行的便服小黄门走远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地低声骂道“这死太监自己好色便罢,竟还想带坏主子,安的什么心!”

“你……”无邪脸色一黑,正要回两句嘴,忽听通往雅间的楼道上多了一阵脚步声,忙话锋一转道,“霍太监来了!”

著者文笔优美引人入胜,她翻开看了两页后,便被里头所书的山水深深吸引,以致于师父离世后,她便孤身定居在了鸿都松山县。那些被京中贵人们趋之若鹜的松山雪芽,她不知喝过多少壶。

祁老夫人不吭声,盯着他将一盏茶饮尽了才叹口气摇摇头道“母子连心,虽伤在你身,但亦痛在为娘心上呀。为娘再如何失态,想必霍督公也不会介怀的。”

建阳帝赞他聪明过人,眼力见无人可及。

父女俩就这么各自站在原地,永无进展。

突然,“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好在这一回太微未作停留便一口气走回了集香苑。

只是太微琢磨了多年,却始终未能猜透罢了。

“至于旁的,不去理会就是。”

沈嬷嬷有些不明白地望着她。

及至建阳八年,她偷偷回京打探消息时,小七已被许给了阁老孙介海续弦。孙介海官至阁老,年纪自然不小。他时年已近五旬,小七却还未及笄,只是个不满十三岁的稚龄少女。

一顿饭用罢,她眉眼间的失望变得愈发浓重起来。太微有心提醒她,但隔着满桌的人,实在不便张嘴,只好看着小丫头慢慢地嘟起了嘴。

她生得好看,吃相优雅,连带着手里的鸡蛋似乎也变得高贵了起来。

真正稀罕的,是祁家二娘子祁樱这样的冷美人。

祖母眼里连二姐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她。

丈夫厌屋及乌,不爱孩子,更不爱她。

这样的大礼,这样恭敬的姿态,都是早前的太微鲜见的。她日日来请安,但日日让人看了就心里冒火;她嘴上说着“万望祖母安康端健”,但声音听起来就敷衍得不得了。

——只要拖延上半日,她就能想法子凑够钱将缺给补上。

不过饿狠了,土也吃得,有糕点吃还有什么可挑的。

朝中旧臣,有不服他的,全被砍掉了脑袋。

自己明明早已长大成人,为什么又变回了少年模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无错!无错!

她连忙又问:“什么时辰了?”

他就坐在那,神情散漫地吃着酒,周围如何,似乎同他全无干系。他身在人群之中,却仿佛格格不入。

任凭屋子里如何动乱喧闹,他都始终岿然不动。

太微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错过了机会。

杨玦已丢开匕首,扼住了她的喉咙。他很生气,非常生气。他这辈子,都还没有这样生过气。

杨玦冷着脸,恶狠狠地盯着太微,咬牙切齿地道“你好大的胆子!”少女的脖颈,在他手里,细弱得似乎一折便会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