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涵飞听他夸赞,更是得意地鼻孔朝天,不料冉翩看他这般忘形,忍不住打击道:“只是一把小刀而已,江兄弟乃是使剑之人,要这把小刀怕是也没多大用处。”

“急什么,我说,”江涵飞喝口茶,拍拍少年肩膀,有些鄙视道,”你就不能把心搁回肚子里吗?”

霎时一片嘘声,狗与狼打?这不是找死吗?

他怎么会踩到一双手呢?

“胡说!明明是一百两!还有一百两是你的!”江涵飞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说完才觉自己说错了话,果然话音未落,江涵雁的脸色又黑了三分,怒吼道:“什么?你又偷我的钱?!”

江涵影听风萧萧这么说,心中免不了有些不快,所谓”八百里洞庭第一少”并不是说江涵飞有多厉害多能干,反而是讽刺之语。

江涵影看着大船越行越近,度逐渐放缓,最终两船并排行驶,风萧萧的脸也越来越清晰,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好美!不愧是“百花羞”!走镖的南来北往见多识广,江涵影押镖已有六年,也见过不少美女,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面前这人的。

江涵影心中升起一丝防备,太静了,广阔的河面上一条船也没有。目的地是通州,船现在不过刚刚出了长江,转入运河河道已有好几日光景。

江涵秋警惕地盯着他,一边示意那江涵初前去请父叔,一边与另两个童儿江涵影江涵雁一字排开,守在厢房门口。

这三人面上覆着青铜面具,青渗渗的面具微微反射着日光,看来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剑眉撇撇嘴,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担忧,终是柔顺地转身进屋捧出那架焦尾古琴。

柔和的琴声流散开来,在小院中飘飘荡荡,琴声清冷,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颓然之意,似又隐含着无限郁结苦闷,让人忍不住伤感起来。剑眉眼中担忧之色更浓,六年了,自从六年前莫名其妙双膝以下没了知觉,双腿就此废了,素来沉稳的大少便日渐消沉起来。

今日已是正月初六,刚刚过完新年,再有一个月,家中就要生一件大事了。一件大喜事。

江二少与舒家姑娘的婚礼定在了二月初六。这本该在三年前就举行的婚礼,因着祖父离世而被推迟了三年。

该高兴的,江涵秋苦笑,二弟已二十六岁,早该完婚了。再说二弟英挺俊朗,舒家姑娘温柔美丽,二人实在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只是心中却是抑制不住的苦涩……

江涵秋低声道:“剑眉,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剑眉担忧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原本英俊、而今憔悴,原本洒脱、而今消沉、原本明朗、而今忧郁的青年,这本是江家最有希望最有灵气的年轻人,却因为双腿残废而沧桑颓然。剑眉一双圆圆的眼睛中担忧之色像是要溢出来一般,终于垂退了开去。

江涵秋从怀中摸出一条帕子,一条绣着一枝红梅的洁白的帕子,面前浮现出一张美丽的脸庞。只是,这美丽的脸庞不属于他,这是他二弟即将过门的妻,他的二弟妹。

江涵秋转动着椅子上的两个大木轮,”吱吱呀呀”的顺着斜坡下去,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印痕。江涵秋用手臂撑在椅子扶手上,慢慢将身子撑起来,将自己放在梅树下坐着,然后在树下挖了一个坑,将那帕子埋了进去,盖上土,再用雪掩起来,慢慢地爬上椅子,转动木轮,在一阵”吱呀”声中进了房间。

他已是残废之人,便是舒姑娘未许给二弟,他也不能误了人家大好青春。

“三少四少不在家中,二少近日忙着筹备婚事,五少一定闲得闷了吧,剑眉,去请五少来说说话。”江涵秋淡淡吩咐,目中痛苦之色已敛去不少,那个娴静美好的女子应该幸福,他既然给不起,又何苦自苦?能亲眼见到她平安喜乐便已足够,他不该再有别的想望了。

“五少又淘气了,叫二少给禁足了。”剑眉看他主动请五少来玩耍,心中十分高兴,掩着小嘴”咯咯”娇笑道,”这次是因为同二少吵了几句嘴,一怒之下,将二少收藏的米芾真迹拿去卖钱还赌债了。”

“这孩子啊!真不愧是咱江家的小霸王!”江涵秋轻笑,这个五少啊,最是让人头疼,都不知道被二弟关进了柴房多少次,硬是死性不改,屡屡去招惹他。

“大少不知道,背地里二少三少都称五少作螃蟹呢!”

“螃蟹?”江涵秋淡淡笑道,”倒也贴切。”

“三少都恼得要将五少给蒸了下酒呢!”

“哦?为何?三少不是去了汾州吗?五少哪里惹得着他?”江涵秋挑眉看着剑眉,颇觉有趣,五少恶行累累,他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不知道五少又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能让三少说此气话。

剑眉笑道:“上次五少将三少的蛐蛐喂了斗鸡,又将斗鸡宰了下酒,还请了四少一同吃,吃完了才告诉三少,气得三少一晚上没睡着觉哪!”

“这孩子,真难为三少那么暴躁的性子能忍住没动手。”江涵秋摇头苦笑,从前五少小时,他可也没少受折腾。

“还有四少呢,四少被整得更惨!”剑眉笑得很是欢快,”四少去蜀地前几日,五少将他灌醉了,把四少的头结了百来条小辫子,东挽西扭,还插了一头菊花。”

“这……这可真是‘菊花须插满头归’了。”江涵秋笑着摇摇头,江家小霸王果然不是叫着玩的,看来五少对他是特别照顾了。

“五少也是这么说的,还给四少画了像,将画像藏起来要挟他呢!”

“看来五少对我还是手下留情了,没将我怎样。”江涵秋笑叹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大少,有一件事,剑眉一直没敢跟你说。”剑眉低头犹豫半晌,终于小声说道:“你梅树下那坛埋了八年的竹叶青,叫五少给偷了去请四少吃斗鸡了。”

“这家伙!我还说呢,怎么就我那么好运气,他们三个都遭了秧,就我一个人太平无事!”江涵秋哭笑不得,摇头笑骂道,”这只螃蟹果然六亲不认!真是该蒸了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