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名鼎听得一头雾水,这她他他的,到底是哪个他啊!

披着黑斗篷的萧和权像是从深思中被他惊醒过来一般,片刻失神后淡淡应了声,眼神越过李谆看向他身后的李府,眼中光泽顿时暗了下去。

那双因为他而残废的腿,刚刚笔直地站立在他面前,看不出异样……

一个大老爷们说这话说得脸也红了,搂着李嘉道:“下次,我小心点。”

“这个嘛,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日子,有劳贤弟代为兄坐镇军中,应付下皇帝查岗。”

萧和权的心底还是有些虚,但李嘉这丫头也太瞧不起人了!肉都送到嘴边来了,没有不吃的道理啊!

李嘉被他吼得一时怔了神,过了半会功夫,泪水渐渐汪在了眼眶里直打转。

“相爷,要不要再请个靠谱点的郎中来啊!”

李嘉但笑不语,用笔杆挑起一页才写好的宣纸挂在架上晾干:“重光是我侄儿,我既然知道他身在魔窟,如何不去救他呢。拉崔杜下马不过顺手而已,那种祸害留着也是荼毒百姓。”

闲散王爷柴旭远游回来,溜达到他王府,慢悠悠道:“我听皇兄说,你还是贼心不死?”

萧和权才不信了,一想这丫头心眼小着呢,现在风平浪静没准回头就翻脸不认人,这回轮到他识时务地诅咒誓了:“媳妇,我哪能不要你呢!我这苦吃了,罪受了,连国都跨了。你傻你呆你就是成个木头,我也把你当个宝一样供着。”

这么说她还有理了!萧和权被她气得火噌噌冒上头,加上赶路赶得精疲力尽,才想要开口骂她,人倏地晃了一晃,眼瞅着朝地上栽了下去。

龙椅上的梁帝似已昏睡了过去。

昔日光鲜明丽的谢宅就此落上一层又一层再也抹不去的灰尘,沦落成为扬州著名的鬼宅。传闻在阴雨蒙蒙的天气里,那宅子里会传出一声接一声的哭泣,久久不散。便是艳阳天里,偶有行人路过也是步履匆匆,不敢多停留。

听着屋外的车轱辘走远,李老爷子探出个脑袋哼哼唧唧道:“你对别人说得好听,你就不怕襄王对你也留个后手。”戏腔拖长:“可叹我胸怀大志、气吐虹霓成妄想。可叹我运筹帏幄、决胜千里为谁忙。这才是飞鸟尽、良弓藏~”

李嘉体贴地为他释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

萧和权走了一会,李嘉眨眨眼,摸了摸犹带着温度的眼皮,脸颊微微热。萧和权这厮的道行似乎是越的高了……

再叫公子也没用,李嘉默默地感受着她不懈地诱惑,我也是个姑娘,对你不感兴趣啊姑娘。

说起久居深宫的太后娘娘也从碎嘴的小宫娥那听闻了李嘉的大名,道是此人生得如何狐媚惑人,手段如何浪荡下作,只将萧小将军迷得五迷三道,不识人间粉黛。心思一转,便使人将李嘉召进宫中。她倒要看看,这个李嘉有何通天本事,让她的皇帝儿子也给他三分薄面。

“狗男男”之一的萧将军无所觉地抱着李嘉一路穿廊过亭,将人轻巧巧地放在车上,目光落在李嘉腿上,不禁探手罩在包着层层软缎的膝头。这双腿毁在他手中,他能独对千军万马、生死一线,却没有勇气对眼前人说出一个字的真相。

“哦,对不起。”李嘉老老实实地赔礼道歉。

“你什么意思?”

“你够了啊!”萧名鼎怒冲冠,大眼瞪小眼瞪了回,求饶道:“小爷我又不是你爹,你不是有叔叔的吗?”

闻不到一点醋味,众人看好戏的心情失望地落了个空。不是传闻这梁国有名的才子奔赴千里来到燕国就是为了追随萧将军的步伐么?不是传闻萧将军在梁国即与他这爱郎痴缠不舍,夜夜同榻到天明么?!

萧名鼎嘴一咧,一掌击在武一后背:“早说嘛!”

斗篷半新不旧,却是上好的皮料,一看即是某人的旧物。两根指头捡起一角看了看,将军府难道穷成这样了,拿件旧哄哄的来献宝?李嘉撇撇嘴,一把抓起来马虎地罩在了身上。

萧和权还不来及多出去走走,军情就送过来了,现在回头去找李嘉,现本应在厢房养病的她倒是溜达出去,不见人影。一问门房,道是李大人出门散心去了。

他从骨子里厌恶这些不男不女的内侍,权禹若不是借得这些阉人的手在燕帝耳旁煽风点火,他萧氏一门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宦官这个群体在梁国的身份很微妙,他们是宫内的侍从,又因深得皇室们的信任,许多见不得光的事都经由他们操作。在前梁时期,宦官的势力俨然过部分小朝官,成为他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剪开纱布,露出的是个两指宽的小洞,涓涓地流着血,萧和权声因紧,渗着迫人的杀气:“谁做的?”

恰好来送信的周叔脚底一滑,险些摔下台阶,悄悄望了望风轻云淡的李嘉。既然李嘉没话,他也只能磨磨牙,忍住把这个燕国莽汉丢出大门的冲动。

既是君臣,却也是父子。李嘉自嘲地叹了口气,终其一生她怕是再没有机会体验到“护犊情深”这个词的含义了,她的父母啊……

一口气倾吐完心声,萧和权垂着脑袋郁郁道:“你要嘲笑,就嘲笑吧。”反正他也没想过李嘉会接受他的感情,李嘉与他,是云泥之别。她是学究天人、胜过万千男儿的经世奇才,而他不过是个只会舞刀弄枪,在刀口上打滚的粗人。

襄王赫然看着李嘉,若非亲眼所见,他完全不敢相信如此狂妄霸道话语的主人会有这样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庞。

“那是武昌镇新当家的少帅?”老人说完就立时否定:“不行不行,六郎看上谁也不能看上武昌镇那只雏鸟!有兵权也不行!那只小鸟贼精明的,比他老子不知道多了几倍的心眼,六郎和他过日子要累上一辈子。”老人摆出一副极老道的模样,侃侃而谈:“六郎要是选夫婿,一定要择个能干又听话的。外能主事平定四方,内能贤良定宅安家。文武双全是必须的,人也得端稳持重,千万不能像她老子一样一肚子花花肠子,业报到头来全还到子孙头上了。老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这孩子从官署接回来后,就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稍微大点的响动就吓得粘着李嘉不放,话少得堪比少年时的她。李嘉轻轻拨平他的衣襟,夹起一块糕点给他:“不怕,叔叔的朋友。”抬头向李谆简单地介绍道:“远房侄儿。”

萧和权迷惑地抬起脸,目光眨了一下:“没有吧……”

燕国将士不痛快,他们英明神武的振国将军怎么就看上了燕国那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原来在这里。”方才离去的脚步声忽然又折了回来,径自入了帐中。

“不是!”李嘉生硬而飞快地否决了柴旭的话,声音冷冷的:“我和他不熟。”

中兴六年,是梁帝五十大寿,也是他老爹梁国太上皇的七十寿诞,故而这次的庆典举办得格外隆重。

依旧无视。

“你来梁国是勾结十二连环坞对付权禹的?”不对,不能这么问,太早打草惊蛇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萧氏在军中三代威名犹存,加之燕帝的有意提拔与护短,渐渐的,萧和权的名字在西北之境传开。

“……”李谆顿时悲从中来,扭过脸去,再也不想看到吕佩仁这个伪君子了!

当然,对时事政治并不那么感兴趣,至今连皇帝老子他生了几个儿子都搞不清楚的梁国百姓之所以如此清晰地记住常梦庭这个人,还是多亏他那个与本人严重不符的字——萌图。

“哦,谢谢。”李嘉对别人的夸奖从来全盘接收。

萧和权木头似的看李嘉捧着这么一堆跪坐回他面前,钝钝地问:“这是什么?”

周叔并膝跪坐在李嘉对面,肃正容色道:“这是老爷子让我带来的药酒,对公子的腿极有好处,叮嘱我一定要看着公子你喝下去。”

灌完茶粗粗一抹嘴,萧和权开门见山:“说吧,刚刚那个贼小子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但李嘉的日子依然不好过,症结在于一个人的“诚心求学”。

今儿一早,她来了课室,远瞧见桌子上摆了件物什。她拍了下袖兜里的小白:“起来,吃早饭。”

萧小少琢磨着以往与李嘉相处时的经验,摸出些与她打交道的门路,脸上笑意渐渐浓了起来,干脆道:“我不走!”赶我走是吧,你今儿不和我老实交代我就不走了。

春夏之交,秦淮河沿岸的琼树纷纷绽出洁白如玉的花盘,风姿绰约。微风拂过,细密的花瓣一层又一层洒在各户人家的阶前廊下,半城风雅。和顺坊位于金陵的西南角,挨着热闹的西市。地段不是很好,胜在价钱便宜,李嘉当初看中这个地方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如此。

“……这种国家大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打杂跑路的小厮,要这么高的政治觉悟有必要么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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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和权一把抱起她:“走,媳妇!咱们吃东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