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醉了,那边让奴来服侍您吧。”女子低迷地呢喃伴着诱惑的吐息撩过李嘉的耳。

“婶婶啊!”重光吮净指头上的糖渍,又从盘子里拈了块糕点继续啃着,指向李嘉迷惑道:“他是我叔叔,你不就是我婶婶么?叔叔,重光说的不对么?”

“一群人围在一起附庸风雅罢了,有什么待不住的。”萧和权闷声闷气道,斜斜眼看高幸,话中有话:“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啪”蜡烛爆了最后一粒火花,整件屋子陷入茫茫黑暗中。李嘉笔一顿,伸手去摸身后格子里的火石,摸了半天没找到,大概是被重光拿去玩了。这时她才现长久保持一个动作的双腿已经彻底丧失了直觉,连着胳膊都僵硬得一动就疼。

“什么忙?”

“……”副将哭泣,说编花挨骂说没有被打,将军您的心思则和来了葵水的婆娘一样反复无常啊。

“西蜀战事尚且不明,此时定下封赏,似乎言之尚早。”说话的是权禹。

权禹笑着让护卫退下,嘴边好整以暇的笑容慢慢退去:“玩够了就回去,陛下昨日还说要召你进宫陪太子读书,这个点也该到了。莫在这误事了。”眼光从那一排御林军滑过:“私调禁军可不是小事。”

外城东门十里处早已候立了一干礼部官员,梁燕两边的官员代表自家皇帝亲亲热热地寒暄了一通,便由燕臣开道,过护龙河入城。

“不会!”柴旭连思考都没用。

“哦。”李嘉重新陷入沉默,由着萧和权往前推了截路,道:“明日你替我买些香烛元宝。”

“……”李嘉露出小半张脸来,一眼即辨别出那人果然是当初在国子监里所遇到的宦官高幸:“我认识他。”萧和权之所以生疑,便是因着他们身上那种独特的阴柔气质。

“回来。”李嘉哑着嗓子叫住了他,脸上乌云蒙蒙,没好气道:“帮我。”

李嘉望着那颗点得和拨浪鼓似的的大脑袋,手痒难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唔,果然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好。

六十大典一过,梁帝自感天命不待,用崔贵妃床笫间揶揄他的话来说就是“成日操心,早晚死得快。”没有一个帝王不怕死的,梁帝捏捏脸上的皱纹,决定适当地把担子分给他的儿子们。

乖乖地抱着李嘉坐了一会,脸侧是她均匀有律的吐息,一进一出,缠着淡淡酒香的温热气息拂过他耳际、面庞、脖子……撩拨得他一阵心猿意马,小心地低头看了眼李嘉舒缓的睡容,心头一软。平时见多了她面无表情的模样,乍然见到这样放松、毫无防备的李嘉,萧和权壮了壮小狗胆,脸贴上去蹭了蹭。

“交往?”李嘉喃喃念着,冷漠地凝视着襄王,木然地似在背诵律例条文:“殿下您当初执意抛弃妻迎娶谢氏女,令谢女背负狐媚之名,声名狼藉。后谢家遭奸人陷害,男丁十五以上、七十以下者皆血溅刑场,其他流放岭南酷暑之地;女眷一并充为官妓,沦落风尘。殿下您为了自保,休弃谢氏。谢氏那时已有三月身孕,为了孩子她忍辱负重,在勾栏院里苟且偷生,生下孩子后便在谢家祠堂自缢而亡。”

还有你的人,萧将军再三鼓足了气,始终没好意思说出口。

萧和权默然不语,竟然有点“也不是不能接受入赘这种提议”的小意思。

说字被沾着烈酒的唇堵回喉咙里,在李嘉惊讶到来不及闭嘴的瞬间,炙热的舌尖已突破她的唇关,闪电般地钻入她口中兴风作浪。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异常的柔软。那些饮下肚的酒水蒸走了萧和权所有的理智,他循着本能追逐、占有与吮吸,牢牢占据着李嘉的唇舌。

李嘉在帐内静静地看着对比明显的两国人,有种自己都不想承认的羡慕,梁国太过安逸富足,太祖用赫赫战功建立起的威势已日渐淡去。军中将士的血性也被日益安稳的生活磨去。

做人嘛,脸皮要厚,李嘉压压氅衣的边,盘算着趁众人狩猎的时间去迅地将自己的帐子收拾好。以她的级别还不够一人单独一帐,一想到和别人同帐同眠,她的眼皮子就止不住地跳,分分钟要出事的节奏!

李嘉卷起书,波澜不惊地行了个礼:“殿下。”

“哦。”靖王又多看了两眼李嘉,确定自己不曾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病色如纸的脸庞:“约是本王记错了。”

脾气怪是怪,腿虽也不好,但毕竟是前途无量的新晋状头,指不定哪日一步登天,自家闺女嫁了过去可就是个国夫人了。

小厮呆若木鸡地看着两人一上一下的姿势狗眼瞬间碎了一地,脸迅涨成了猪肝色。

两个年少旧友的重逢,果然真是感动到让人流泪,至少萧少的眼泪伴随着他的嗷嗷叫流得那叫一个欢快……

“六郎,你别看六部与政事堂只是段区区百十步的路,可有的人穷尽一生也到不了终点。”开考前一夜祖父的话,此刻仍在李嘉脑中盘桓不散:“你真的要单凭你一人之力,在仕途中摸爬打滚吗?”

李嘉沉默不语,十二娘微笑着摸了摸李嘉的脑袋,对他比了几下:“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学业如何?”

“……”萧小少被伤到了自尊心,头顶乌云抱膝滚到角落里,不吱声了。

吕佩仁鼻翼轻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追问下去。那厢国子监通知了李嘉的家人赶了过来,消息传来,他看了看李嘉一脸病容,徐徐一笑,不再言它。回到自己房间里,静坐片刻,他招来先前那个郎中询问道:“刚刚你看那位公子,可是不足之症?”

“……”

现在的梁帝继承了他老爹的治国风格,讲究个和平共处。南汉与吴国小势微,不成气候;契丹离得太远,爪子伸不了那么长。联想到先前的武昌节度使突然入京,不难推断出,让梁帝舍得动老崔家的,只有兵强马壮、艺高人胆大的燕国了。

那人背对着李嘉坐在倒数第二排,埋头坐着,手边一盏油灯一个小碗,时不时拿着个小刷子蘸一蘸碗边。离得远,李嘉瞧不清他到底在做什么,但她认得出他是谁。

听见打斗声,李嘉亦是以为有歹人侵入宅子,匆匆套上身中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出了池子。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未免拖累十二娘,没料到那人的声音似极了萧和权,出来一看果然是他。

“六郎呀,此番你回金陵,其他我不帮你。但你若凭自己的本事考入仕途,那么有个人你能去找一找他。”苍老的手指站着青色的茶水在棋盘上写了一个人名——常梦庭。

“……”萧和权的心跳霎时降到零。

她的双腿……

李嘉保持着她亘古不变的面无表情,执笔的姿势一丝未动,只在少年说完一段后给个单音节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