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和权照葫芦画瓢,握住她的腰又将她拖了回去,撒手不放。

结结巴巴地把礼部侍郎吩咐下来的事情交代完毕,李嘉颔以示自己明白了,小兵不死心地还想找出点暧昧的蛛丝马迹来,眼神一偏,却触到一双杀意暗涌、狼一般的眼睛,弥漫出的强烈杀气竟吓得他挪不开步子,不敢动上分毫。

被捉住尾巴尖的小白不甘心地向萧和权消失的车门探头探脑,红石般的眼睛委屈地朝李嘉忽闪忽闪,等了两年的小哥哥就这么被主人放走了,嘤嘤嘤。

“诚意”满满的问候了柴旭他们这一路来的辛苦,梁帝笑呵呵地往礼部呈上的名单上一扫……

李嘉故作“诧异”地挑一挑眉:“下官何敢欺蒙王爷?”

已经到门口的李嘉顿了一顿,放下拉开门的手,偏头微微蹙眉,慢吞吞道:“你不会,舍不得我吧?”

萧和权大惊之下,哪还顾忌什么破刀,说时迟那时快,在李嘉磕向桌角的刹那,及时攥住她的胳膊,一提一拎,腾空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抱着李嘉向后连退了两步,萧和权勉力刹住步子,稳住了身体。

李嘉定睛锁在角落看了片刻,从秘书省回到西市后的这一路她觉着很不对劲,可又无法确定这个不对经是好是坏,想了半天得不出个结果,只能归结于自己的偶尔疯。再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竹筐,她微微撇了下嘴,慢慢转过轮椅。

“我家公子看状元郎似在宴上喝了不少,让小人送来瓶解酒药。”元四在外有条有理地一一说道:“此药不须用水服下,入口即化,吃一粒路上便不会吐了。”

李嘉条件反射地恶寒了下,抱紧了暖炉往毛被里缩缩,努力冲淡童年时的那片心里阴影,她开始思考萧和权北征的意义。

随意做点?李嘉往案上低低眼,不置一词。

“回燕国?”萧和权匪夷所思地看着正襟危坐的李嘉,一捞衣摆重新蹲回她跟前,探过头去好笑道:“我都不知道,你就知道了。”

吕佩仁观察了她两眼,提壶倒了杯水,水温冰冷,他皱皱眉出去唤了小厮烧壶热水过来。将茶递过去时,他忽然问道:“原来的杯子呢?”

李嘉淡淡看了他一眼,脸上不惊不忧。广陵一别,已近一年。武昌节度使年事已高,吕佩仁作为嫡长子注定要接他爹的班,重逢是早晚的事,只不过这一日来得早些罢了。

萧和权的眼微微眯起来,泻出一抹不明情绪的光泽:“你想我做什么。”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肯定李嘉不会无缘无故地答应下来。

“欺骗我的感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寒光如电,叮的一声脆响,铁鞘半退,凌厉剑气荡开。萧和权挑飞短刀,剑尖翻搅直刺向袭击他的人,在看见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妇人,一惊之下,脚尖地,向后疾退数步,稳住身形,冷嗤道:“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痛下杀手?”

有不少行人马车一同被迫停下,李嘉凝神细听他们的交谈,方得知是武昌节度使回京述职复命了。

那夜的记忆不受控制地一波涌入脑中,温软的,稍稍有些起伏的曲线……萧和权的脸渐渐升高了好几个热度,窗下一声高过一声的猫叫声惊醒了他,呸呸呸,赶紧粗暴地抹去脑子里那些想法。

李嘉揉了下隐隐作痛的脑门顶,话憋在喉咙里半晌,眼看萧和权即将抓狂,艰难地一字字道:“小白它,好像,很喜欢你。”

“……”萧小少蓦然僵住,妈的,差点忘记那小白眼狼还是个姑娘。

萧和权很不满意这个指派,这个死老头,理论上来说他是柴旭的“书童”,又不是她的!但见李嘉吃力地弯腰去勾地上的书本,抿抿唇,上前两步帮她一一拾起。拿起最后一本书时,一个

迟到既然已经成为定局,稍稍商量之后,大家索性破罐子破摔,作鸟兽散,各自回寝室补个回笼觉。至于受罚什么的,唉,这种小事不要在意的啦。

“没必要。”李嘉回答得很简略。

李谆生性虽单纯直爽,但到底是大家出身,在官场也混了有段时间。朝里出了崔杜这件大案,他自是有所耳闻,再一联想到李嘉凭空冒出的这个侄儿,当即猜出一两分内情,不禁咂舌:“他不会是你从那老色鬼手里救下的吧?”看向重光的眼神甚为同情,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就遭了毒手……如是想着,他紧紧一握拳,重重砸在案上,气氛万分道:“可恨!单单贬官便宜了那老鬼,依我看凌迟都不为过。”

巨大的响声惊得重光浑身一颤,一头埋在李嘉怀里瑟瑟抖,口齿不清道:“坏人,坏人。”

李谆一看吓到了他,瞬时满面通红,忙不迭地道歉赔礼,但看重光依旧喃喃念着那两字,脸色微变。重光看起来也有六七岁大了,可看起来这明显是……心智欠缺的模样啊。

李嘉低声细语安抚了重光好一会,待他慢慢平静下来,唤来十二娘抱着他去里屋睡觉。是的,重光天生心智不全,正因如此,崔杜才看不上他,因而逃过一劫。

“你来得正好,我恰好有一事相求。”李嘉拂去栏上碎雪,略一停顿:“我想替重光请个老师教他习画,我听闻前梁画圣吴道子的后人来了金陵……”

余后的话不言自明,李谆正处在吓着了重光的愧疚中,此时李嘉开口,立时爽快地一拍胸脯道:“没问题,这事就交给我了。”他却没想到,以重光现在的思维水平,如何学得了画作。

除夕前几日,迎新辞旧,早朝停罢。轮值半日后,李嘉与同僚交接完事宜,将随身事物略收拾了番打上包裹,东直门没出,曲梅下一道剪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路上残雪未消,化雪的冷气沁得人肺腑都冰凉,李嘉朝手心里呵了口冷气,问道:“做什么?”

萧和权一改平日肆意嬉笑怒骂之状,面色紧沉地看着李嘉,片刻,解下披着的大氅,拎着它,踏碎积雪大步朝她而来。抖开的雪狐毛氅在李嘉眼中映成一片白,而后肩上一暖,萧和权矮身蹲在她面前仔细地替她系好带子。

“天冷,多穿点。”

李嘉一眼即看出了萧和权的不同寻常,淡淡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和权气息沉了沉,低声问道:“崔杜的案子是你在背后推手的?”

柴旭和萧和权留在梁国多年,这金陵中有他们的探子不足为奇,李嘉默认。

萧和权脸上划过一缕怒色,从袖中抽出半根箭矢,箭头泛着青幽的光,显是染了毒的:“你以为我能查得出的,崔氏和你们太子就查不出来吗?!”他捏紧软带:“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以为靖王真的会护着你?!”

当然不了!李嘉奇怪地看着他,她本来就没指望过靖王,对靖王而言,她是个棋子。可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利用靖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乐观点说,有人刺杀她,就说明她已经有了值得刺杀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