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是一片冰寒的银色。两匹火红的马飞奔,转眼间来到与银色大军相距不过二十丈之地,一队银甲骑兵飞快列队,风一样驰骋出去。年轻人兜转战马,对面是十二柄寒光肆虐的马刀。年轻人翻身下马,伸出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烈日下光华夺目。银甲武士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军营,身挎腰刀的武士右手一引,年轻人和女人同时跨进硕大的军帐。同样身披银甲的老人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迎上:“你到底还是来了,子弦。”“我早就猜到,是你让领命令我去刺杀柯千正的。”徐子弦顺老人的目光看向右侧,凝声道,“她是现任玄虹,6蝶的妹妹。”“枭怯贯日。”老人俯身。“枭怯玄虹。”玄虹同样还以礼节。徐子弦不客气地站了个位置坐下,懒洋洋地含起旱烟:“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走,延都的人头,我会替你取来。”老人低声笑笑:“延都的剑术,不是你的刀可以比拟的。在组织中,原本没有人可以和辰零对抗,但延都硬是以自己绝世的才华,成为了唯一一个可以跟组织领对抗的人。”“以青冥剑竟能对抗金月?”徐子弦不可思议地拧紧眉头,“那他在组织的地位应该很高了,为什么还要背叛组织?”“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不管他身处多高的位置,只要有人还在他之上可以呼喝他,他就不会甘心,只有身临绝顶,天下所有人都听他号令之时,他才会满足,延都就是这种人。”老人按住因愤怒而颤抖的右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他为了达到目的,投靠了襄国君,并且用上一任沧月的人头作为信物。上一代的沧月,是他的姐姐,也是我的……女儿。”玄虹不解地插了进来:“就算投靠襄国君,他也不是万人之上啊。”“他当然不会就此满足,现在襄国实质上已在他的手中,就连这次夺取组织的灵魂‘钢铠’,也是他威逼襄国君派兵出征。他想得到‘钢铠’,参透不死直术,夺取天下。”徐子弦抬了抬头:“不死之术?连冥桑妖国的开国皇帝都未能参透,他能参透?”“子弦,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错,的确有无数人杰曾想获取不死之术,都没有成功,但延都是人杰中的人杰,或许真的能参透,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不死之术有这么大的魅力么?”玄虹还是不解。“一个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却有许许多多想做的事,往往只能做得到一小部分,人就死了。有了不死之术,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做完,换你,你会不想要么?”玄虹在这一问中沉默了,低头寻思着什么,老人轻笑,回过头看年轻人,“你呢?”“我不想要。”徐子弦轻描淡写地提起,“你最爱的人,和你最好的朋友,当他们一个一个都离开你的时候,不死之术又有什么用?”“到底是子弦。”老人闭上眼,像在回忆什么。蓬子里忽然静得可怕,只有重重的心跳声在撞击胸膛。直到一声沉闷的雷声响起,老人猛得睁开眼,拨开布帘走出去,整个视野都被漫天的乌云遮蔽了。老人重重挥手:“传令全军备战!”武士大声回应,小跑开。徐子弦虚着眼出来,深吸旱烟,“终于要开战了,明先生,有把握胜么?”“不知道。”老人将锦盒打开,一蓬银色的光芒窜出,刺激着每个人的瞳孔,等眼睛适应了强光,才看看清那是一柄长达六尺的巨弓——贯日弓,组织里仅次于金月的魂炼器。老人左手一挑,将巨弓轻松握起,翻身骑上一匹白马:“他们有十五万人,但有十五万颗心;我们只有八万人,却只有一颗心。”老人一挥马鞭,冲向了骑军的阵,引导着武士前进的步伐。“一颗心……”徐子弦重复着这句话,他没有穿钢甲,一拨袍子上马,对身后的女人笑道,“玄虹,如果有命回来,我就娶你。”他大声地笑,张狂地驭马飞奔,玄虹在后面追赶:“不要叫我玄虹,叫我菲儿。”她也笑了。正午。又一阵寒风刮过,墨黑的乌云无声息地叠起,一直蔓延到天的边际。寒风中捎带着血和火的味道。“要下雨了。”店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擦拭玉提,抬头望着树枝呆,他没有看到那片摇摇欲坠的枯叶,也没有看到那只美丽的鸟雀,他看到的只是一颗滑落的水珠。那颗水珠的眸子里,倒映着一个老人的影子。长老会的大长老。“真的下雨了。”酒店里的人微微一笑,拿起一个杯子满上,“既是故人,又是偶遇,不妨进来喝上两杯,祛祛寒意。”那个声音还在酒店里回荡,大长老已经端坐在柯千正面前。他们举杯,互相敬酒,然后一起喝下,倒像是多年的老朋友。柯千正扯出一丝笑来:“我们有十四年没见了吧?”“是十五年。”大长老纠正。“那你今天忽然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想把额头上这个剑伤,还给你。”柯千正又饮了一杯酒:“如果只是还一个剑伤,我就在这里,随你在我的头上留下。”大长老按住自己的胸膛:“不是额头,我要还在你的胸膛上。”“那你是来杀我的了?”大长老默默点头,柯千正再次举杯,“难得可以尝到这么好的烧刀子,喝了第三杯,再动手也不迟。”两人再一拱手,抬眼时,酒杯已经空了。同时松手,失去支托的酒杯坠向地面,击在青石的地面变得粉碎——“啪”!这像是个信号,两个人同时伸手拔剑。大长老稍快,柯千正剑才出鞘,大长老已经握剑在手,寒冷的剑芒闪动,剑尖已经映入眼帘。柯千正却后制人,剑舞得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像一条灵活的毒蛇盘绕着对手的剑脊猛烈敲击,直追剑柄。剑刃到了大长老脖子,柯千正把剑握得更紧,绷直了手肘挥动,顺着大长老的项部斜削,大长老在难以反击的情况下仰倒,左脚踏在桌沿上飞退。“你的剑术,倒是没有退步。”柯千正随着大长老跃起,高举长剑。一阵窗户破碎的声音。柯千正在空中回头,八个身影飞扑入酒店,八柄长剑凌厉地落下,剑尖交合处是柯千正。这是一个完美的绝杀,身处高空的柯千正毫无可能同时应对八柄剑,总有一柄能穿透他的胸膛。“长老会的大长老也学会如何暗算人了么!”在这声怒吼中,柯千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拧紧腰身,全力一旋,长剑在手中化为一道金亮的流光,像一条骤然苏醒的神龙飞旋入天。柯千正的剑很快,也很轻,只是依次在每个人的胸口上碰触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一下,被他碰触过的人胸前铠甲龟裂破碎,从中蓬飞出灼热的鲜血。只有最后一个人闪过了胸口的要害,用左肩硬接下了剑芒。与他一同坠落地面的是一只断裂的手臂,玄洛捂住正喷涌鲜血的左肩,他的脸色已痛得青白,却咬紧嘴唇不出呻yin。“你不是柯千正,我认得你的剑术,”大长老寒了脸色,手中的剑举起,狠狠骂道,“叛徒!”柯千正却不介意地笑笑:“你不是想杀柯千正么,我这就送你去杀他。”长剑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将整个酒店照得透亮,可这股灼热的光芒中,偏偏带着一股慑人的阴冷。两柄剑再次交错到一起,玄洛勉强支撑起身体,大步冲上。尔后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