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还在地平线上挣扎,东边的天空透出一丝红黄,雾气包裹着整座城池,远远眺望,那些隐没在雾中的山像猛兽伏卧在那里。士兵都在集合中,一律艳红的铠甲,在雾中燃起了一蓬烈火,可以焚烧掉一切阻碍的烈火。汤红的这个清晨显得格外冷萧。比这个清晨更加冷萧的,是一阵琴声。年轻人怀抱古筝,放在手上,食指轻挑,幽幽的琴声便飘了出来。“千年间,江山如画,看风起云涌十里店,坐观天下,笑瘦马西风昨日里,水月镜花,爱欲恨朦胧竹叶林,青梅煮酒,话英雄碑冢。”“好一个英雄碑冢。”白衣人大笑着走上,年轻人的手停了下来,回古哦头,这次他没有笑:“听说你不让我上战场?”白衣人笑而不答,手指向前方,是没有尽头的苍穹:“贯日在北侧截下了襄国大军,青冥和紫渊在西侧布下了一条防线,东侧是陈国的境地,南侧,则有我们。”“我不明白。”“襄国除了与我们一决胜负,没有他法,我们不会给他们突围的机会,”白衣人回头,眉间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而你的任务,是杀掉暗香楼楼主柯千正。”年轻人避开那道目光,摇摇头:“你是组织的领,自从我继承蓝翼这个称号以来,就没有违背过你的意愿,但这次,我不去。”“你是不去,还是不想去?”“我是不能去,”年轻人叹了口气,望向白衣人手指的方向,“贯日的第九支箭,就要射出,我要阻止他。”“是襄国大将军延都么。”白衣人思量了一下,“难怪贯日要求与襄国最强的抢骑交锋,原来是为了杀延都。”白衣人低笑起来。年轻人绷直了身子,表情有些生硬:“请不要笑,延都是贯日的儿子。”“对不起,”白衣人揉揉鼻子,身子左倾倚住栏杆,“你知道贯日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儿子吗?”年轻人摇摇头:“你知道?”“因为他是第一个背叛组织的话事人,上一代的青冥。”白衣人看向远方,襄国的青色大旗在风中招展,白衣人的眼瞳紧缩,目光变得冰一样冷,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还有扬战天和江凌月,他们手中的‘黄泉刃’和‘碧落抢’,也一定要收回来。”“所以我更加要留在战场,何况,还有其他人可以去。”年轻人燃烟,却被呛了一口,无奈地笑笑,又吸了一口。他看着烟雾飘去的方向,襄国大军的阵营。白衣人轻叹:“除了你蓝翼,没人可以完成。”两人都沉默了。“我也不行么?”一阵笑声撕裂了沉默,两人警觉地回头,对方也是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女人。老人穿灰色的长袍,笑得祥和,目光间却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锐利;女人一袭红衣,同样资料的纱巾蒙着脸,她的目光扫过四周,停在年轻人脸上。“北辰的星芒照耀神的大地,广袤的天空任君自由翱翔,神的使者会引领我们前进的步伐,赤枭赤怯。”身为领的白衣人向老人献上古老的礼节,露出了左手的扳指。“赤枭赤怯。”老人鞠躬,亮出了右手的扳指,大长老的信物。“菲儿,你和蓝翼先下去。”白衣人盯着女人手中的战刀,朝大长老笑:“下一代的玄虹,是这个孩子吧?”大长老默默点头:“如果不是蓝翼,长老会真的不会出手,你违反了组织的规定,放弃守护‘钢铠’的最高任务,本来我们应该诛灭你,将下一代的辰零送上你的位置。”“为了让组织继续生存下去,我也是没有办法。”白衣人苦苦地笑,“长老会的处罚我愿意接受,但是在这场战争结束以后。”老人浅笑着不提。“暗香楼,到底是成为了我们的敌人。”大长老叹气,“柯千正也算得上英雄,可惜选错了路子。”“乱世之中,没有英雄,只有枭雄,”白衣人猛然回头,目光像鹰一样锐利,“不过不管他是英雄还是枭雄,全由大长老料理了。”“恩。”大长老抬头,脸上的阴影被阳光驱散。一张平淡的脸,和普通的老人一样和蔼,除了眉间那道犀利的伤疤。那柄刺伤他的剑变爹越来越清晰。“上一代的玄虹,是你的姐姐?”年轻人含着旱烟看向夕阳,还是那种酒红的颜色,懒洋洋地洒入眼帘。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这种颜色,总能让他想起那个美丽的女人。女人没有说话,也看着夕阳,像想起了什么事。年轻人浅笑着:“你们俩,还真像,一样的冷漠。”年轻人敲敲石砖,转身走开:“其实我一直喜欢你的姐姐,相信么?”女人还是沉默着,年轻人揉揉鼻梁,那丝浅笑变得无奈,转身走开。第三步,年轻人的步伐跨出第三步,女人忽然开口:“为什么告诉我?”“她已经听不到了,我只能告诉她的妹妹。”年轻人停下来。“是吗?”女人顿了一下,缓缓开口,“其实我的姐姐,也喜欢你。”“是么?”年轻人叹了口气,“可惜我们都知道太迟了。”年轻人又迈开步子,迎着夕阳,背影很是萧凉。女人跑起来,几步追上年轻人,从背后抱住他:“从现在起,我就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也就是我。我喜欢你,子弦。”她没有叫他蓝翼。短暂的沉默,年轻人没有回答,戳着女人的额头笑:“你还只是个孩子。”年轻人哼着歌谣走开,女人再次念起了他的名字。“怎么了,先生?”书童轻声上前,扶起了斜倒的蜡烛,看向中年人。刚才中年人正在读书,窗外忽然刮进一股凉风,中年人的眉宇随着烛火跳动了一下,整个人一抖,蜡烛便侧倒在桌上。没有回答,中年人急匆匆地拿出几枚铜钱放入木桶,一阵摇晃,铜钱呼啦啦地落到桌上。中年人用戒尺一一排开,叹了口气。“先生,先生……”中年人冲出书屋,书童紧追。深邃的天空和书房内的墨汁一样浓黑,月亮和星星的光华全被不知名的猛兽吞噬了,整个夜都显得沉闷死寂。中年人望着天空,灵魂像被无止境的黑暗吸走了,根本无视书童的喊叫。“先生!”书童加大了声音。中年人终于回神,扭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事要生了。”“有事,什么事?”笑容像枯萎的菊花一样飞快消退:“不知道,但我很担心,我用了最得意的卦术和观星术,想知道一点,可是,什么提示也没有。”书童上前劝解:“先生,既然什么也不知道,还担心什么?”“虽然什么也不知道,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中年人叹了口气,“大概会死很多人吧,而且和平的年代,也不会持续太久了。”他看向一侏干瘪的龙舌兰,悠悠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