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叛军是什么?屠夫?杀人如麻?抢劫?绑架?哦,我忘了,你们的宣传和事实并不总是一回事,以前对伊拉克,后来对伊朗,现在对科特迪瓦,对吗?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叛军,但我们叛变的这个政府而不是科特迪瓦!谁告诉你叛变政府的就一定是坏蛋?你看看科特迪瓦这几年生了什么?政治腐败、贿选、贪污、杀人,把我,一个建筑师变成一个打仗的,你以为这是我希望的生活吗?我本以为自己回来是手里可以拿着图纸,但现在,却不得不拿着步枪。”

少校使劲的捏了一下,对信封的厚度非常满意:“看看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上忙的呢?”

“是要谈判,但不是找叛军,而是,找德纳少校。”

“砰”,揣门的响声过后,7、8个身穿便服和杂牌军装的黑人冲进了摩根藏身的卧室。在此之前,听到异响的摩根非常明智的把从索罗特那里得到的自动手枪扔到了带盖的垃圾筒里,所以在这几个人冲进来的时候,他已经非常配合的举起了双手——并不是他没能力反抗,如果他那么做,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能干掉这几个人,但他不确信外面的状况。这间倒霉的卧室根本没有窗子,墙上挂的窗帘仅仅是个装饰品,背后压根就是一堵实墙。不过他能确信的是,这些人正是自己想找的,而对方也不希望看到他死掉——至少暂时是这样。所以在领头的粗壮士兵把枪托砸向他的时候,他也非常配合的晕了过去,是假装晕了过去。

“因为你长得没它白。”这是个老段子,起源于多年前摩根他们一次被塞拉里昂国防军狂追的不光彩经历,从那以后,在摩根的非洲生涯中,他和他的黑兄弟们经常互相这么打诨。

“我们自己去找绑匪,你去交赎金,我躲在半英里外一枪一个把他们全部打翻,只剩下一个领给你,你把他抓了,我们把莉莉换回来,省时省力,一文不花。”吉姆说得像好莱坞大片一样精彩和简单,不过唐天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一个专业人士可不会患有左倾幼稚病。

唐天在脑海里努力的让自己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里董事长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按下删除键。

唐天的电话响了,是米歇尔打过来的,唐天犹豫了一秒钟,他知道这个时间有这么个电话找他一定是有很特别的事。在有德纳少校在场的时候,拒绝接听或者让对方晚点打过来是很可能会让他生疑的,现在要格外避免这一点。“但愿米歇尔能运用好说话的方式。”唐天祈祷着,做了一个询问的手势,少校表示不介意,于是唐天按下了接听键。

“我一大早起床,现你依然没在旁边,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你也别告诉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米歇尔用得是假装撒娇并包含着责备的语气。

“我在南非,蜜糖。这边天气还不错哦。”唐天的回答包含有特殊的技巧,“天气不错”是小组的暗语,表明现在隔墙有耳,说话并不方便。小组里常常需要用暗语通话,比如通话一方被胁迫或者处在监听环境下时,就用一句无关紧要的肯定句来表明,为什么不说“天气不好”呢?因为这个环境下否定的词语可能会引起第三方的警觉,他们会认为否定句是一个暗示。

“真的吗?我以为你今天能回家呢,但是你竟然离家1oooo英里。我昨天买到了你要的那个牌子的烟肉,可惜等你回来的时候它一定会被吃光了。”

“味道还不错吗?”米歇尔的话让唐天的心里非常激动,这表面她已经和摩根联系上了。

“不错?不,跟你给我说的完全不一样,你说是咸的,但我现一点都不咸而且竟然有大蒜味儿。”摩根提供的情报和以前的信息完全相反,米歇尔希望自己表达的意思唐天能理解。

唐天那么敏锐,他当然能听懂:“是吗?我也是听饭店的老头子说的,但我现在知道了,有大蒜味儿,我回去会找这个老家伙的麻烦。”

“做饭你比我在行,所以我建议你自己尝一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米歇尔的意思是让唐天再想办法自己证实一下。

“好吧,那你等我回去尝尝看,或许我们得换一个做法,你别扔掉剩下的,我有办法把它做得好吃。”唐天这是暗示自己会有办法搞清楚真相。

“如果新年前你回不来,那我们就完了,你自己找地方做你的烟肉吧。”

“别这样,蜜糖,等一下,我们新年旅游的事情你联系好了吗?需要我提供护照吗?我可能赶不及,我把复印件寄回去不知道可不可以。”唐天突然加了这么一句。

米歇尔并不知道唐天的这句话是想传递一个什么信息,但她明白自己应该给一个肯定的回答:“好吧,复印件应该可以,我希望能快点,不要邮件比你还晚到家。”

两个人又假装呢喃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女朋友,没办法,女人是比较麻烦。”唐天歉意的跟德纳少校说。

“理解,我们这里很多人有两三个老婆,那更是一个大问题。”德纳少校虽然听不太懂英语,但从语气上能分辨出电话那一头是谁,至少“蜜糖”、“打令”几个词他还能听懂,所以他一点都没有怀疑。

“你也是有好几个妻子吗?”

“不,我是基督教徒。”

“对了,我得借用下复印机,你这里有吗?我得把护照复印件寄回去办些手续,我们还计划着办完这个鬼事情之后去做双人旅游呢。”其实上次到少校的帐篷,他就注意到少校竟然有一台复印机,这真是奢侈,尤其对于科特迪瓦这个地方来说。

“我这里刚好有一台,法国人留下的。来吧,我帮你复印护照,呵呵,你还真是够浪漫的。”少校非常殷勤的把护照接了过去。

等护照被复印好了之后,唐天说:“我得赶紧回去,写一封信,等下还得麻烦您帮我把信和护照的复印件寄回美国。”

“很乐意为您效劳,上帝保佑,科特迪瓦的邮递系统还是非常完善的。”少校依然客气的说。

“哦。不好意思,刚才您没能说完。”在唐天即将出门的时候他停住脚步又问到:“您刚才说‘动手是行不通的。或许……’是指或许什么?”

“或许叛军也会希望新年前了结此事。”

“谢谢,但愿如此。”

回到帐篷,唐天关上门帘,跟吉姆说:“事情比我们预料的要坏,摩根和米歇尔联系上了,他得到的消息是:绑架莉莉的不是叛军。”

“那是谁?”

“刚好相反,我想他们指的是政府军,虽然摩根没说清楚是政府军的哪些人,但我担心幕后可能就是德纳少校。”

“怎么确定呢?”吉姆知道这件事非常棘手,必须确认绑匪的真实身份。

唐天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现在就来验证这个事情。把少校给的莉莉护照的复印件拿出来。”

吉姆明白现在是要做什么:痕迹鉴定。他把两张护照复印件摊到桌子上,拿出放大镜,在台灯下仔细的鉴别着,而唐天则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做警戒,对于痕迹鉴定这样的事情来说,警察一般更专业一点,哪怕是狱警。

吉姆先是小心的对比了复印纸的厚度,然后对着台灯在放大镜下查看两张纸的纤维纹路。

“现在至少可以确定纸张都是一个品牌的,是不是同一包里的倒是难说。”

“这不重要,你可以检查复印痕迹。”

“我正在做此事。”

一般来说,不同品牌、甚至使用不同硒鼓的同一部复印机,复印的东西之间在痕迹上是有细微差异的,比如色泽、墨迹厚度、杂质印迹等等。不过做这样的分析需要非常专业的设备,吉姆不可能从美国把整个实验室都搬过来,但对于老旧的设备来说,复印一件东西就可能留下肉眼能分辨出的特征。当时唐天注意到复印机比较陈旧,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途径,所以他灵机一动问米歇尔是否需要他提供护照复印件,而聪明的米歇尔很好的配合了他。

吉姆仔细的对照着两本护照复印件上的文字痕迹,6、7分钟后,他叫到:“中奖!”

唐天从门缝往外望了一眼,看到并没有人过来,他走到吉姆的旁边。吉姆指着纸张给他看:“你过来看看,先,文字的灰度是一样的,在纸张上都带有少许炭粉的拖痕,这通常是硒鼓老化或者反复装填炭粉密封不良造成的。”吉姆又指着莉莉的护照复印件说:“我从莉莉的护照上挑了6个有细微模糊和断墨的字母。”然后他又把手指着唐天的假护照复印件:“同样的位置,有这4个字母p、u、s、c出现了同样的问题。如果我是德纳少校,我绝对不会冒风险去别的地方复印人质的证件,一定是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做这个勾当。科特迪瓦的复印机那么奢侈,能出现这么巧合的痕迹特征,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确实出自同一台复印机,我们证实了刚才的疑问。”唐天把话接了过来,然后他拍了拍吉姆:“怕是我们要修正下计划了。吉姆,你得独自去做点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