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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o7年o1月28日,星期日,清晨,美国(usa),亚利桑那州(arizonastate)凤凰城(phoenix)。

又将是个明媚的一天,唐天抬头看了看即将露出曙光的天空,大街上寂静而安详,只有道路清扫车从远处缓缓开过。他几乎每天都是街区里第一个起床的人,清晨六点半,他已经收拾妥当,小跑经过两个街区来到社区公园。只要是在凤凰城休整的时候,无论晴雨,他都会坚持从这个时间开始每天的例行晨跑。如果是晴天,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跑步爱好者,但下雨的时候,街坊如果碰巧又看到穿着塑料雨衣和防水靴的唐天也在做同样的锻炼,就难免会忍不住自言自语:“这个人是个疯子吗?”不过好在凤凰城的雨水像伦敦的晴空一样奢侈。

这个周日和一年里的绝大多数日子一样,晴朗而干燥,在早上刚过,也就是唐天快结束锻炼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下来电,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听筒里传出他的直接上司戴维李(davidLee)先生非常急切和热情的声音:“如果打搅了你的好梦,我表示歉意,但我已经尽可能的推迟了打扰你的时间,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挂电话。恩,早上好,唐。”

“我在听,戴维先生,我早已起床了,但恐怕今天您没能睡个懒觉,难得这么早你能是清醒的。”唐天对自己这个5o岁出头,矮胖肥硕而又幽默的上司从来就没能严肃起来过。

戴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唐天那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他觉得有点尴尬:“对不起,唐,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喜欢是早上那样,不,我的意思是,没想到这么碰巧。”

唐天自然明白他产生了什么样的误会,他笑了:“嗨,我说亲爱的戴维,你在想什么呢?我正在晨跑,你以为早上只适合做那一种运动?好了,你找我一定有正经事儿,直说吧。”

“恩,我早上六点钟就被老板叫醒。哪个老板?哦,天那,我有几个老板?我上面就是皮特。他临时决定要参加今天上午九点亚利桑那州分公司的一个会议,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拉上我,但毫无疑问,我的周末被毁了。”

“需要提供会议的保护吗?好了,戴维,你怎么不提前一天让我们做好安排,现在我保证除我之外所有人都还赖在床上,大家肯定恨死你了。”唐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丝毫不奇怪老板皮特那突然袭击型的日程安排,在他以前就有体会过皮特的这个嗜好。不过这样确有好处。如果老板去每个下属部门视察前,都提前一两个星期通知下去,让人弄得满城风雨,那或许有可能在他的飞机落地后,就会赫然看到迎接的人群中打出一个“热烈欢迎集团董事长来我部明查暗访”的横幅,是的,那将会太可笑了。

唐天在脑海里努力的让自己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里董事长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在嘲笑我吗?唐,算了,我把它忘掉好了。言归正传:皮特要见你,就见你一个人,上午十点,地址我让秘书马上就到你手机上,好了,我不说了,飞机要起飞了,拜拜,待会儿见。”

“拜拜戴维,周末愉快。”

随着“嘟”的一声,电话被切断了,唐天在通话的最后几秒听到了湾流IV-sp公务机引擎巨大的轰鸣,这意味着皮特一个多小时后就会到这个城市。有钱确实很方便,不是吗?

凤凰城天堂谷,骆驼背山,sanctuary大酒店。9点47,唐天下了车,把车钥匙扔给代客泊车员。泊车员看了看那辆98年的旧野马轿车,有一点点不屑的钻了进去。唐天理解他的不屑,毕竟在天堂谷这个富人区,尤其是在sanctuary这个豪华的酒店附近,难以见到比自己这辆更旧的汽车了。这里的人只有两种:富人,和为富人服务的富人。“他一定认为,我不如后一种了。”唐天心里觉得好笑,也带着不屑的表情冲泊车员的背影摇了摇头。

时间还早,唐天对着大堂的落地玻璃看了看自己,他拉扯了下自己唯一一套正装——那是件在国内订做的黑色改款中山装。从出生到现在,唐天在出席任何公众场合的时候,都没有穿过西装,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穿西装打领带总让他觉得很难受,尤其是领带,就好象有根绳子一直扼在自己的脖子上。对于一个从事着需要时时刻刻保持高度警惕和攻击动作的人来说,保持装束的舒展灵活犹为重要,他可没有心情像为cIa或者FBI服务的那些道貌岸然的特工那样在每次打架前先去解领带。不过唐天那坚实的身板把衣服撑得饱满而挺拔,使得这身中国装在任何正式的商务场合中也从没有给他带来过什么不便。就好比无论何时阿拉伯人总是身着一袭长袍而印度人常喜欢围着各色的头巾一样,美国是个自由的国家,这里能接受你的任何习惯。

“我在这儿等了你足足有1o分钟。”戴维先生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他冲着刚转过身的唐天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他步入了电梯。

“早上好,先生。”电梯服务员,一个不到2o岁的黑人小伙子殷勤的问候到。

唐天正用一只手把自己的墨镜摘下来准备插到口袋里,突然听到服务生的问候,不禁回头看了看这个瘦瘦的黑人小伙。他足足楞了两秒种才回答到:“你也一样,孩子。”眼镜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进入口袋,而是滑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希望没有损坏,先生。”孩子把眼镜捡起来,用一个手帕轻轻的擦拭了下镜架,双手把它递还给唐天。

电梯到了,唐天接过眼镜,道了谢,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把手伸出去挡住正要关闭的门。给了服务生一张1o美圆的钞票做小费。

“非常感谢,先生,上帝保佑你。”孩子轻微的弯了下腰说。

当唐天在戴维的带领下进入那间看上去很普通的行政套房之后,他看到那个银白色头,身体伟岸的老年男子正端坐在实木小会议桌的后面。他就是皮特,唐天上司的老板。

皮特把一支粗大的雪茄放在铡刀上,将雪茄帽仔细的斩开:“来尝尝这个。”他站起身把雪茄递给唐天,就像和相识许久的老朋友见面一样热情与随意。皮特是个平易的老板,至少现在看起来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么严肃无趣。

皮特端详着自己对面这个中国籍的男子:这个留着黑色短的男子大概6英尺高,或许不到2oo磅重,皮肤白净,没有自己随身的保镖看上去那么壮悍,但却有一种独特而难以琢磨的气质。老人注视着唐天的脸:他随时都保持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这种微笑让皮特突然觉得很熟悉,但又一时难以在记忆中抓住影子。

“先生。”唐天见老人半天没有说话,主动打破了沉默。

皮特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孩子,其实我早想认识下你,你或许不知道,今天我到凤凰城参加的这个会议不过是个幌子,为了避开那些无聊的窥私狂,我只能这么跟你见面。”

精美的givenchy打火机被点燃了,火苗在高压丁烃气体的冲击下吱吱作响,唐天模仿着电影里的样子轻缓的旋转着雪茄以确保它被充分的引燃。他习惯性的低头看了一眼精美的雪茄盒——“cohiba”,他对雪茄并无研究,更不认识这个品牌,但可以相信的是,它定然与它的主人一样身价不凡。

就从这根雪茄开始今天的谈话吗?这将不会是一个严肃的商务接见,戴维先生正在小吧台里往三个高脚杯中添注着红酒,他笑着冲唐天耸了耸肩,似乎对他老板临时安排的这个会面的开场白非常满意。

“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戴维先生一定事先介绍过我,我是奥莫辛格(omsing1e)集团公司的董事长皮特奥莫辛格(piteromsing1e),我早就有听说你是戴维先生的勇敢战士。很遗憾现在才和你初次见面,但是晚到总比没到好。我很感兴趣也很感激你和你的队伍为我们做的一切。今天,我请你到这里来,是想你给我讲一讲你过去一年的工作。或者,你可以说这是和我面对面的做你的年度总结。”皮特从戴维手中接过酒杯微微摇晃,以确保红酒的芬芳能完美的散出来。

唐天为奥莫辛格集团公司服务近三年以来,这也是自己第一次直面这个据称和美国总统一样有权势的企业领袖。虽然以前他也为皮特做过护卫,但那时候他都是毫不起眼的隐藏在人群中。对于一个世界5oo强排行前8的企业负责人来说,能专门安排一个接见自己的行程,使得唐天在心底里也不由产生了一丝感动。毕竟,自己从名义上讲,是只接受戴维先生单线任务的“勇敢战士”,是拿一份薪水提供安全工作的企业雇佣兵,自己和皮特以及皮特的奥莫辛格集团公司没有直接的联系。皮特今天的这个会面是打破传统的。但,这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心里暗暗的琢磨着。

唐天用力吸了一口昂贵的雪茄,以避免结实的烟丝因为不透风而熄灭:“很高兴见到您,皮特先生。戴维先生一定也事先向您介绍过我的情况了,我的英文名字叫特洛伊唐(ToryTang),2oo4年o4月加入公司安全事务部从事企业安全管理工作。从2oo5年11月,‘最后防线国际紧急事件应对中心’正式成立以后,我就脱离了公司,来到这里和我的小组一起工作。

在那一年“911事件”生之后,美国在国际社会上整体处于恐怖主义的威胁之下,美国和每个美国企业,甚至于每个美国人,都被笼罩在恐怖袭击的阴影之中。尤其是对于奥莫辛格这家多元化跨国集团来说,恐怖主义和其他突紧急事件造成的各种损失也非常骇人听闻。从集团安全事务处得来的数据显示:2oo4年,这些异常事件对集团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达到46亿美圆之多;o5年是42亿;o6年,也就是我们应急小组正式运营之后,这个数据下降到了27亿。我认为,这正是我们小组的意义所在,如果您向我要年终总结汇报,我想,这会是您所关注的。”唐天知道:商人最感兴趣的是无非是数字和利润,减少的损失就是小组创造的价值,唐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观察着皮特的表情。

皮特深抿了一口红酒,然后将杯子放还到桌子上:“不,数据不能表明一切。唐,我所在乎的,是你的具体工作,我专程来到这里,是为了亲自听你的故事,你和你的团队,尽你所能的告诉我,我需要的是你的当面陈述,而不是董事会那单薄的报告纸。告诉我,唐。”

“或许今天我的理解错了。”唐天心里这么想,他轻轻弹了弹烟灰,依然保持像和老朋友聊天那样自然和从容,那就从头说起吧:“2oo5年o8月,为了对应集团在世界各地的业体所面对的紧急事件,董事会决定组建一个类似企业特工组织性质的应急小组。集团最高安全执行官戴维先生通过企业外的人脉,以一个墨西哥人的身份在密克罗尼西亚联邦(TheFederatedstatesofmiesia)注册了一家独立的公司——‘最后防线国际紧急事件应对中心’,并依托在世界的各地的关系建立了多个办事处。名义上,这是一家独立的和集团无任何关联的战略资源公司或者说就是家雇佣军公司,其业务是为来自各国的各类雇主提供国际债务纠纷处理、人质危机干预、商业保安、保镖甚至战争承包服务。‘最后防线’有大约24o名雇员,我被授权从中挑选人员组建一个精英小组来具体负责本集团内的各类安全应急事务,也可以说是‘最后防线’专门为奥莫辛格集团公司提供的一个专属的大客户服务部门。”

说到这里,唐天故意做出不自在的表情笑了笑,应急小组的身份非常暧昧和奇怪,既专门为奥莫辛格集团服务,又要伪装成和集团只有偶尔单纯的雇佣关系的样子。所以唐天和小组成员都从不称呼皮特为老板,皮特现实中只是他的顾客而已,虽然,小组只有这么一个顾客。

“经过甄别和考察,我挑选了野外作战专家,前eo公司的雇佣兵摩根怀特(manhite)、精确射击专家,凤凰城射击俱乐部的教员米歇尔芦(miche11eLu)、危机谈判专家,前凤凰城监狱的警官吉姆戴维斯(Jimdavis)、格斗专家,前美国摔交运动员墨菲朱利安利(murphygemignani)、和前丹麦国防军爆破专家佩尔福波特森(perFoghBerte1sen)连我一共六人组成了这个应急小组。从2oo5年11月小组正式成立到现在,我们总共出动了15次,任务涉及被绑架的集团人员的谈判与解救、VIp保护、商业安全咨询、情报信息收集分析等多个方面。”

“等一下,对不起我打断一下,唐,我知道你们的任务都非常成功,并且你们实际起到的作用也远远过了董事会的预料。但是,唐,我今天来,是想听你给我讲讲吉姆,你们小组里的吉姆戴维斯,我很遗憾从未和他见过面,你能否讲给我听?”

皮特为什么会问这个?唐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就好象有人突然把一块冰塞到了他的脖子里,那次事故生才一个月,他正在努力并刻意的让自己淡忘掉。而现在皮特又突然提及此事,这让唐天重新陷入那本不愿再回想的记忆里。唐天咬了下嘴唇,注视着皮特的眼睛,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缓缓的说:“是的。吉姆戴维斯,他几乎是我们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