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当高富帅,首先得长高,想发育良好,生活规律可不能乱,小张彻一直以来坚持着九点上床的习惯。能够快速进入睡眠,香甜地睡到第二天七点,对于上辈子有抑郁焦虑失眠症状的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没有手机和网络,没有过多的喧哗,他惬意地准备回到卧室,吹会儿竖笛就睡。

人如其字,字如其人,这话很没道理,却又有些道理。性子怠懒,没有原则,敷衍草草,意志不坚的人,写字多也飘飘忽忽,横不直,竖无骨,歪斜飘摇,不美不正。但家庭或自我如果对这方面有些要求,真正按字帖来练出一个个模板化的字来,却又看不出这个人的性格了。

王如意笑眯眯地,将围裙捆好,就开始收拾起碗筷来。南安市这边地区有这种兴法,本家姓的都不是外人,在一起平白地就会亲近许多。张彻看了看还在慢吞吞吃的两姐妹,也懒得再管,拉着嘉嘉就进了房间。

即将到来的,是一个盛大而辉煌的时代!

他回过神来,见李思婷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方才喃喃两句没注意,说漏了嘴,有些讪讪地想插科打诨过去,却见她忽地脸色冷淡下来,啪地一下打落妹妹手里的哇哈哈,不准她再喝,然后撇过头去,也不再理他了。

“你别插嘴!”

“小张彻,还在晃哒呢,搞紧回家去,你家今天有事儿呢!”

他不哭不闹,来奶就喝,尿尿就闹,除了睡着时是真的控制不住会尿床,少有排泄失禁的事。为此那便宜老爸还专门再给他弄去医院检查了回,专家说没问题,得,外婆外公爷爷奶奶什么的,全来了,看着小小的他啧啧称奇,直说是老天保佑,还给好多年不去的寺院上了回香,一张张大手在他娇嫩的脸蛋上揉来捏去,小张彻苦不堪言,哇哇作势要大哭,那些七姑八嫂的才住手。

王如意啐了丈夫一口,小张彻站在门口哑然失笑,这两口子真不害臊,正打算离开时,门里又有他妈妈感慨的声音传出来。

“不过啊,还说给这小子添个弟弟妹妹,这下家里多了两个,可费不着那心思了。”

“看你说的,咱家错了事儿就得负责,就把这两丫头,当亲生的养着呗。再生一个,不说交罚款,你忘了你当时在医院里,疼得哭爹喊妈的,闹着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你看看你,当亲生的养着,说得这么轻巧,那哪儿能一样啊?再说两个女子,今后给外边儿一嫁,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是别人家的人儿咯。你说你爸那么个老古董,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儿子来?”

“扯淡,没听咱儿子今天说嘛?要与时俱进,你那落后观念啊,早该淘汰了,现在不是说,女孩儿是妈妈的小棉袄,男孩儿是妈妈的凉背心儿么,你成天母爱没处儿宣泄,这不正好给腾出机会来了?再说了,要真觉得到时候嫁人舍不得,让你这两个乖女儿嫁给这混小子不就成了?”

“尽瞎说,儿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你说今天那开网吧,还真打算跟着儿子的想法干了?”

“那是,这小子从小给爹妈省心,那得是天赐的福分,正好他说的其实也有点儿道理,明天我去考察考察,再说吧。”

剩下夫妻间的夜话,张彻没好意思再听下去,单是他爸脑抽说的那句让女儿嫁儿子的惊世理论,就够让他冒冷汗了,您可真是我亲爸,这神经大条得,人家都是坑爹,您这是真为儿子着想啊,童养媳都给备好勒。

摇头苦笑,张彻回到房间,推开门,却发现李思婷坐在椅子上望着夜空,怔怔地淌下泪珠儿来,月光之下,长长的睫毛翘起,大眼睛泪汪汪空洞着,呆呆愣愣出神。看她脸上满是泪痕的样子,已经是哭了好一小会儿了。

张彻回头关了房门,动静终于引得小萝莉回过神来,大概在比自己年岁小的孩子面前流眼泪,让她很不好意思,忙转过头去,使劲儿用袖子撸拉着脸擦拭。

“姐。”

李思婷动作稍顿,有些犹豫地回过头来,看到张彻一脸平静地坐到床上,拍拍他面前的位置。

“你睡吧,我就在椅子上睡。”

嗓子稍稍嘶哑,她声音有点儿模糊,扭头鞭子一甩,闹别扭的样子很明显。

“不是,你坐过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小张彻还是一脸平静,拍拍面前的空位。

李思婷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打算将冷战战术进行到底,任他怎么说都不理。

“你今天是觉得,我爸是害死你爹妈的凶手,我就是凶手的儿子,所以才一直跟我发脾气吧?”

小萝莉脑中意志刚刚坚定,瞬间就崩塌了,惊奇又恼怒地看了他一眼,不满地哼哼了两声,想要说什么,忍住了还是没说话。

“但是我告诉你,你其实一点儿也不听你爹妈的话,他们现在不在了,你还不让他们放心,根本就不是个乖孩子,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不要你的?”

“你胡说!”李思婷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登登跑到他面前,睁大了眼珠子凶狠地瞪着他。

“别急,坐。”

小张彻还是一脸平静,不过这次他嘴角扬起了一点温和的笑意,拍拍面前的空当,示意道。

李思婷气哼哼地,很想说我偏不坐,但面前的小男孩儿比她整整小四岁,在他面前使小性子,多丢面子啊,也就抿着嘴唇忍了忍,非常忿忿地坐了下来,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看样子如果不说出个子卯寅丑来,是绝不肯放过他了。

“我们慢慢说,首先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觉得我爸是凶手,是犯人,是你的仇人,而我是仇人的儿子,对吧?”

他的手轻轻上扬,拍在膝盖上,条理清晰,慢慢说道。

“哼!”

李思婷把头撇到一边,不屑地用眼角看他,答案一目了然。

“你今年应该四年级了吧?跟同学闹过矛盾没有?”

小萝莉还是歪着头,但小脑袋瓜子里已经转了起来,似乎这个没啥关系,自己没必要非要回答他的问题,就还是闭着嘴巴不说话。

张彻也不着急,他的语气温和,而循循善诱:“我们假设,有一个小女同学,也不知怎么的就跟你犯了矛盾,有一天你不小心碰掉了黑板擦,粉笔灰扑到她身上一点儿,给她最喜欢的漂亮花裙子弄脏了,她放学后就去扇了你妹妹一耳光,你怎么办?”

“我打死她!”

李思婷下意识地就想象了这样一个场景,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就脱口而出。说完有些后悔,但想想也没什么,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她在学校里其实遇到过不少这样的麻烦,张彻假设的这个场景,其实很有代入感。

他笑容愈发温和,这是很好判断的,小学四年级的漂亮女孩子,男生们都喜欢欺负,其实巴不得多接近她,女生也有一些爱找麻烦,目的就不多说了。这样的例子,其实幼儿园里,也不少见,这一段跨幅,孩子们的心性成长得并不突出。

“那你觉得,这样占道理吗?”

“反正她不能欺负我妹妹!”

反正也开口了,索性就说下去,李思婷的语气有些激烈。

“这么说,你也觉得你错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要做什么冲着我来,不能打我妹!”

张彻笑容越发温和了,其实小孩子不是不讲理,很多时候他们使性子,耍横,一是实在有想要的东西,爸妈不满足;二就是,大人们从来不将他们看作独立的个体,许多时候总是一句小孩子懂什么就敷衍过去,而孩子们其实是很向往大人们的,不然就不会总是模仿大人,并认为帅气了,再说他们平日里伙伴相处,也有自己的规则,但被扣了这样的帽子,孩子们自然也不肯乖乖讲理了。

不管怎么说,扣帽子,地图炮,一指别人就说什么小学生啊,非主流啊,80后90后啊,都是自认为地位和资格比对方要高,这样的对话平台不平等,往往话一出口就已经引起了对面的抵触情绪,又怎么好好交流呢。

而张彻,就已经给了小思婷这样一个公平的对话平台,开始将她拖到讲道理的领域里。

“那么,你现在觉得,不是故意的我父亲,他的儿子,这样的我,你就要不理他,敌视他,跟他冷战,这样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