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替他把到嘴边的话说完了:“然而,这看来又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布洛尔哼了一声,根本不相信。

隆巴德说道:“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昨晚,马斯顿喝了不止一杯。他喝最末了一杯同喝上一杯之间隔着不短时间,而他那只杯子就一直搁在桌上或者什么地方。我想想——不能太肯定,可能是放在靠窗户的那张小桌子上。窗户是开着的。也许有什么人偷偷放了一点氰化物进去。”

维拉没说什么。她正在努力克制着越来越严重的惊慌不安。

他记不得了,但是他一定要知道,他该不该问护士?

死了?死了?这位青春无限美好的年轻尊神,一下子就被打翻在地了?健壮的小伙子不会这样子死的,怎么会给一杯白兰地苏打呛住……

罗杰斯粗声粗气地说:“撒谎——恶意的撒谎……我们从来没有干过——我们谁也没有干过……”安东尼·马斯顿咆哮起来:“真不明白这该死的家伙目的何在!”

“印地安人,”安东尼说,“印地安岛嘛!我猜就是这个意思。”

隆巴德队长说道:“我来同那位小姐——一起等吧。”

三等车厢里坐着六位乘客。维拉·克莱索恩头往后靠着,阖着眼,这种天气坐火车旅行,真叫热!去海边,简直太舒服了。搞到这份差使真走运。本来么!凡是假期里找活儿,十之八九是弄上一大帮孩子照管。想找个秘书之类的工作,真是谈何容易!连职业妇女介绍所都说不上有多大指望。

“你这是什么意思?”另一个叫了起来。

隆巴德说道:“我意思是说罗杰斯不见了。他不在他的房间里,也不在别的地方。水壶也没有煮上,连厨房里的火都没有生。”

布洛尔低声骂起娘来,他说道:“见鬼,他能到哪里去了呢?在外面岛上的什么地方吗?我穿上点衣服,看看别人知道不知道。”

菲利普·隆巴德点点头。他挨着一扇扇关着的房门走过去。

他看到阿姆斯特朗已经起床,差不多穿好衣服了。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像布洛尔一样,还得把他从睡梦中叫醒。维拉·克莱索恩已经梳妆完毕,而埃米莉·布伦特的房内却空无一人。这一小伙人在房子里走着,正如菲利普·隆巴德所说,罗杰斯的房间是空的。从床上看,有人睡过,刮胡子刀、海绵、肥皂也都水迹斑斑,还没干呢。

隆巴德说道:“他已经起床,这是没问题的。”

维拉强作镇静,故意沉着而低声地说道:“你们看,他会不会在哪儿躲一会儿,等我们起床呢?”

隆巴德说道:“我亲爱的姑娘,谁会谁不会,在这里还是在那里,我都随便。但我要奉劝大家别走散,直到找到罗杰斯为止。”

阿姆斯特朗说道:“他想必是跑到岛上哪儿去了。”

布洛尔刚刚来到,衣服是穿整齐了,但胡子还没刮。他说道:“布伦特小姐上哪儿去了——这又是一个谜。”

不过,当他们刚走到大厅时,埃米莉·布伦特从前门走了进来,她穿着雨衣。

“海水还是涨得那么高,我看今天是不会有船出海的了。”她说。

布洛尔说道:“你一直是一个人在岛上转悠的吗,布伦特小姐?难道你不相信这样做是最愚蠢不过的事吗?”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我请你放心,布洛尔先生,我是处处特别留神来着。”

布洛尔嘟囔着说道:“见到罗杰斯了吗?”

布伦特小姐抬了抬眉毛说:“罗杰斯?没有,今儿早晨没见到过他。干吗?”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刮光胡子,穿好衣服,戴上假牙,下楼走到敞着房门的餐厅门口说:“哈,早饭桌子已经摆好了,我说呢。”

隆巴德说道:“他可能是昨天晚上就摆好了的。”

他们一起走进餐厅,看见杯盘刀叉都整整齐齐地摆着,食柜上的酒杯排列成行,毡垫子也放好了,准备搁咖啡壶。

还是维拉第一个看见的,她一把抓住法官的胳膊。她那运动员的手指头掐得老头子直往后缩。

她失声地大喊:“那些印地安小瓷人儿!瞧!”

桌子正中只有六个小瓷人儿了!

后来,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罗杰斯了。

他在院子对面的洗衣房里。为了准备把厨房里的火点起来,正在劈柴来着。小斧子还攥在他的手里。另外有把大斧子——一把大家伙,靠在门上,斧口上染着一溜儿紫红色的血痕,和罗杰斯后脑勺上的伤口深度正相吻合……

“太明显了,”阿姆斯特朗说道,“凶手是从后面偷偷地捱上去的。当时他正弯着腰,抡起斧子只一下子就砸在他的头上了。”

布洛尔从厨房里找来一个面粉筛子,忙着往斧子柄上洒粉末,想找出指纹来。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问道:“一定要使很大劲儿吗?大夫?”

阿姆斯特朗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果你是指这个意思的话,那么,一个女人的力气就够了。”说着他忙向四周望了望,维拉·克莱索恩和埃米莉·布伦特都走进了厨房。“那个姑娘要干的话,太轻而易举了——她有运动员的体格,从表面上看,布伦特小姐像是体弱无力的。然而这类女人往往有一股虽瘦犹刚的蛮劲儿。而且你总能记得,凡是一个人的精神出了毛病,他就会

有不知从哪儿来的想像不到的大力气。”

法官沉思着点点头。

蹲在那里的布洛尔叹口气站起身来说:“没有指印。当时就擦干净了。”

忽然一声大笑——他们都急忙转过身去。维拉·克莱索恩站在院子里。她喊叫的声音又响又尖,还夹杂着一声声的狂笑:“他们在岛上也养蜂吗?给我说清楚!我们去哪儿弄蜂蜜啊?哈!哈!”大家全都凝视着她。莫名其妙!一个正常而颇能自持的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发疯了。而且还继续怪声怪调地叫喊着。

“别这样瞪着我!就好像你们都以为我疯了似的。我问的问题是再正常不过的。蜜蜂,蜂窝,蜜蜂!喔!你们怎么不懂呢?难道你们没读过那首胡扯蛋的儿歌?你们卧室里都挂着——就是放在那儿让你们学的!如果我们脑子还清楚的话,马上会从这句想起:七个印地安小男孩,砍树砍枝不顺手。还有下面几段。我全都背得出来,我告诉你们!六个印地安小男孩,玩弄蜂窝惹蜂怒。就是因为这个,我才问——他们在岛上也养蜜蜂吗?——不是挺有意思的吗?——不是挺他妈的有意思吗?”

她又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阿姆斯特朗大踏步走过去,伸出手来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她喘着粗气,打着嗝儿——又咽着唾沫,站在那里足有一分钟,一动也不动。然后她说道:“谢谢您……我现在好了。”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和自制——一个教惯了孩子唱歌识字的干练的保育员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穿过院子,走进厨房,一边说道:“我和布伦特小姐来给你们弄早饭吧。你们能——弄点劈柴来生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