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的脚下的麻履才在厚重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福全应了声,过了一会儿便撩开帐帘,带着温容走了进来。
汤药应是刚刚热好,在晕黄的烛火中升腾着丝丝白雾,老远就能闻到呛人的中药味。
周绥怒极反笑:“好啊!朕倒是不知你如此能言善辩!来人,将他给朕拉下去关起来!”
在周绥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舒乐在这位将军身上看到了直男的光辉,反而替那人松了一口气,坐在马背上问道:“兄弟,怎么称呼?也姓舒?”
“陛下……不知林学士给臣的信……”
“遥,遥寄……乐兄。”
舒乐扬扬手,对那侍卫道:“去把追风牵来。”
舒乐披上大氅,一边打呵欠一边出去了。
旁边的侍卫道:“将军,要给您备个手炉吗?”
并且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甚至抽出了时间磨了磨自己明晃晃的圆月弯刀。
舒乐这才意识到周绥来了,转身恭敬道:“陛下。”
按照后周正史,自周绥爷爷一辈起就未有过大型战事,更从未有过皇帝御驾亲征的先例。
周绥面上带着假笑,亲自将舒弘毅扶了起来:“老将军客气了,怎么只你一人,舒乐呢?”
烛火通明的御书房中,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周绥果真在连夜研究西南的战事。
舒乐向来不喜文人那一套做派,以往来基本都在一楼瞎几把撩撩妹子们就回家,这次拖了林季同的福,难得上了二楼。
朝中上下沉默半晌,林季同向前迈了一步,向周绥躬身道:“陛下,臣虽是文臣出身,但自小却也习武,不知可否同舒将军一同出征?”
当真比宫中的其他娘娘还要美丽。
只有惠嫔似乎听出来了哪里不对,坐在那儿最后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今晚看舒乐心情大好,才一时失了言,赶忙就下跪道,眼看着就要给自己掌嘴道:“是属下乱说,属下有罪,望将军——”
舒乐:“……”你们怕是要气死这小皇帝。
舒乐刚刚从皇宫里爬墙头回来,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去换朝服。
系统哽着一口老血:“醒醒,胸也不是你的。”
舒乐又点了点头,下意识摸了一把手里的苹果,后知后觉道:“不行啊统啊!我刚在轿子里把那个苹果啃了一口。”
周绥终于抬起了头,挑眉道:“哦?”
福全轻声道:“那时候奴才刚刚调入外殿,负责扫地和清理杂物,舒弘毅将军常年驻外,甚少往宫里来。而虽外人皆知舒老将军又一对子女,见过的人却少之又少。”
周绥道:“继续说。”
福全停顿片刻,想了想才道:“奴才见过舒小将军那一次实在先帝的六十寿宴上。那一次舒弘毅刚从西南得了大胜,先帝便将他召了回来。宫中大摆筵席,一是为先帝祝寿,二来也是为了庆祝舒将军凯旋。”
“陛下您也知道,舒弘毅戎马半生仅娶了他夫人一人。偏偏他夫人身子不好,早早就撒手去了。只留下舒乐与舒婉怡一对子女。”
“那一次大概是想带孩子见见世面,舒弘毅便带他的一对儿女一起来了。”
周绥听到此,问道:“舒乐那时还没有面具?”
福全摇摇头,恭敬无比的答道:“回陛下。那时舒小将军仅总角之年,皇后娘娘尚不及垂髫,皆为稚子,以面具朝见先帝未免奇怪。”
周绥道:“你可看清了舒乐的长相?”
福全跪下道:“陛下,当时奴才还只是个杂使太监,与舒小将军实在隔得太远,故而并未能看清舒将军长相。”
周绥没有说话,面上也看不出是否失望,他正欲让福全退下去,却又听他补了一句。
“陛下,奴才虽然未亲眼见过舒小将军的面貌,但却曾听别人议论过。”
周绥道:“议论?有何可议?”
福全小心的往舒乐面上看了一眼,见人未醒,便放低了声音道:“陛下,那次寿宴之后,奴才曾听过许多朝臣对舒弘毅夸赞过舒小将军的长相。”
周绥一皱眉:“男人之貌,有何可夸?”
“并非。”
福全摇了摇头,“奴才曾听过传闻,朝臣夸赞舒小将军之貌,乃是因为他容颜绮丽,更似女子。与幼时的皇后娘娘站在一起之时,容色甚比皇后娘娘更为倾城。”
周绥怔了怔,突然道:“既有此传言,为何朕从不知晓?”
福全露出了一个苦笑,缓缓跪道:“先帝驾崩后,朝中大臣更替频繁,见过舒小将军面貌的本就已所剩不多。加上自那次宫宴后不久,舒乐就用容貌已毁之事戴上了面具,这么多年未曾摘下。”
“加之……陛下您亦知晓,舒家权势滔天,舒乐白玉覆面一事之因果若特意遮盖,自然不会广为流传。”
周绥道:“如此便是说,舒乐究竟是否毁容,又因何而戴上面具,至今亦无人知晓。”
福全道:“坊间皆传舒小将军是因为受伤,怕面容惊扰他人才戴面具。但这也仅是舒家一人说法,无人能够证明。”
周绥未在答话,只是看着舒乐的眼神中深沉之色越加浓厚。
他还记的新婚之时舒婉怡的相貌,若按照福全的意思,舒乐之貌更甚舒婉怡……
那该是何等之姿。
舒乐的白玉面具做工精妙,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严丝合缝的将他除了眼睛与嘴唇的位置遮的严严实实,应是特意测量过面颊后定制而成。
周绥的手指向舒乐耳后的位置探过去,十分轻易便找到了解开面具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