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刻,没有一位侍卫回转来。贾白羽道:“陈公、道长,看来不好,你们守着公子,我去看看。”

“还是老样子,脸色倒没什么,饮食如常。就是人神志不清,也不愿动弹。跟他讲话,他是东一句西一句的。这煎的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转。”

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此说,贾白羽愣怔了半响,心里是五味杂陈。还是侍卫一旁拉了他一下,他才回过了神。

“她改日再去,那时我替你遮掩了。”

杜子辛觉大娘如此抛头露面的到大牢去,甚是惊异,仍劝道:“大娘,您有此心,那梁玉喜已是感激不尽了。大牢这样腌臜的地方,大娘的话我一定带去就是。”

“孩儿不知……”

众衙役将梁玉喜架拖了下去,丢入了死牢。

“林场妖孽?有这么玄乎吗?”

账房先生道:“这手指断面处,一看就是新伤,是有人故意做的手脚,混淆真相,一叶障目的。”

他拾起来展开一看,上书:“小子,此去门外小树林有一人,此人不足信。我只是观其还算天性纯良,告知与你,救与不救自行定夺。”

“还有,让人把级找回来。”

虚印道:“这位小哥也不是外人,我们初识时就知道他是个仁义之人。我正在问这位小哥,他对这肖大掌柜的是怎么看的。”

两人多日不见,也是格外有些话要说,就边吃酒边说话。梁玉喜当然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亲娘如何了?马德贵说,他娘还都很好,老爷大娘对她也不错。说完,马德贵长叹一声,梁玉喜忙问道这叹气又是为何呢?

账房先生大着胆子就走过去,凑近了一细看,那头虽是被毛遮掩一些,不过眉目还看得清,死灰的脸和瞪得溜圆的双眼,都还算清楚,只是脸上不少血污,还是不确切。账房先生心里倒是认为,“哎呀,这怎么看上去像是李虞侯呢?”而且是越看越像。

“哼,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你的时辰不多了,一个时辰是来两个,两个时辰就是四个,三个时辰就是十六个,你看你能对付多少个?”

正在他怔怔的看得出神,耳听得一个呲呲的笑声,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梁玉喜一边看着,心里甚不是滋味。暗暗责怪自己,都怪自己一时大意,心里飘飘然的就中了圈套。现时还得靠一个女流之辈来帮自己脱身。想罢,恨不得有个地缝可钻。

虚印摆手道:“贫道也早勘破红尘,宁愿做个出世的闲云野鹤,早不问时世了。”

他称道:“实不满道长,这八字的时辰因当时记不真切,就在毫厘之间,故说不上来,但请真人在午时和未时之间看看如何?”

“那你找两个熟稔些的木客,给我盯着点他们。”

众木客听大掌柜如此说,不少人也点点头。要知道,这进林子砍伐,遇上斧崩或是巨木倒山时,历来都易造成伤残,木客都有迷信触怒山神一说的。故以往祭祀,木客们也觉失去一小指,得个囫囵的身体,也划得算。

“哦,一个亲人,”董书怀又自语道,“只是也不对啊?不对不对……”

那大虫倒是看着两人这一边一个,一个嘘嘘有声,一个呆若木鸡,被糊涂着。大虫实有些看不下去了,就一下子起身,还抖了抖皮毛上的尘土。

柴宗训问道:“这牛戊槐究竟人若何呢?”

“要说圣上对臣子的信任还是有的,但被蒙蔽慧眼的时刻也是有的,故你我还是要做些准备,防备万一,不要被这后面的小人所伤才好。”

跑了一阵,赶车小二才发现,那黑松山里的走兽,什么野猪、狗熊和豺狼们都在山里乱窜。要不是大白日的,说不定就窜到了大路上。小二看清后,赶忙发疯一样抽梨花马的鞭子,一路跑一路丢东西,好不容易才回了来。

梁玉喜心想,这话说的,好像他常常窥视我是理所当然的。

梁玉喜望着那如注的大雨,心里盘算着离初十日还有多少天,也觉心里有几分忐忑。再是冥冥中会有指引,只是这不详的天兆,还是让人甚为担心。

只是,那“四穷奇”中的另外三人,再也按耐不住,就一起冲进了场内。梁玉喜也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下作,忙往旁边闪。那三人如老鹰抓小鸡,步步向他逼过去。

梁玉喜想这曾妈妈是有心体贴呢,还是别的意思啊。他也不明白她跟肖骁申有些啥勾连,自己还是谨慎些才好。

梁玉喜知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林场的来历备细。心想,怪不得老爷一直有些惧他,莫不真是怕他的姑丈?以他对老爷的了解,东闾府是决计不跟人合伙做生意的,肖骁申若是说的真话,那老爷跟人合伙也肯定是不得已。说不定,这肖骁申的姑丈就是借手中的权势,威逼老爷合伙,也不一定。

五人一亮相,那百十号人一下子鸦雀无声。偌大的一个林场,就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呱噪的鸟叫声,一声慢一声紧的,好像有些见惯不惊。

“那你半夜三更的在野外跑什么?早知你是这林场中人,还是什么二掌柜,活该让你被狼吃尽了。”

他这一启奏,满朝文武一听,又尽皆附议,顿时群臣间其乐融融,把这北征未果之事也尽皆忘了。

屋内吊了几盏油灯,甚为昏暗。满屋子还充斥了熏人的汗臭和脚臭,这境况跟一般的牛马店都没法比。

只见他满脸横肉,连鬓胡子,眼光有些凶狠。穿的是粗麻短衣,顶上胡乱绾了个髻,站在门前吆喝道:“你这厮胡乱闯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多一会,就见来了一乘轿子,除了两个轿夫,还跟了一个随身的丫鬟使女。梁玉喜见那轿帘上绣了一团团的大牡丹,知这来的应是一位粉巷青楼的姐儿。

原来,这梁玉喜今日是亲娘束的发,戴顶白范阳毡笠儿,脱下那家奴皂袍,换了大娘新做的一身行头,却是换了一个人样。

那夜叉交代完事后,就将匣子交予东闾天赐,自顾回到洞穴,洞穴门霎然间就关闭,且山石树木自作掩饰,好不奇妙。东闾天赐留下记号,径直下山。

胖者解开麻袋,露出一人,只见东闾珏花容失色,满脸泪痕,被绑缚了双臂不能动弹。

正进退不得处,只见那大虫身后,紧跟着出来了一个黑塔一样的道人,梁玉喜定睛一看,认得他正是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道人。再看那大虫,这走得虽是威风凛凛,但在回望道人时,也是憨态尽显。

那姐儿怯生生的露出头,慢慢走下楼梯来。只见她一脸的惊惶,一下到酒馆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几位爷,救救我们啦。”

贾白羽上前扶起问道:“莫不是,这楼上的姐儿些都还在?”

“没有几个了,先生。这两日那些木客不知怎么就了狂了,拉了好几个姐妹过去祭拜,生生的就砍了头……”她一时说不下去,竟狂呕起来。缓过气来又道,“那肖蝎子在台上,用姐妹们的血泼洒,木客就越的疯狂了。若不是你们几位赶来,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过今天了。”

东闾珏在一旁,刚平复下来的心头,只觉得胆颤心惊不已,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柴宗训没想到这林场内,两日不见就浊浪翻天了,想起刚才那些木客身上的血腥气,不禁眼中含怒。他道:“这无恶不作之人,才是真正的妖孽,若是我还在那……”说到此,他一时语塞又说不出来了。

几人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只是贾白羽和陈公还从未见柴宗训动怒过。也从来没见这小主子一路上,不光重情重义,还心怀宽广。也是因他本性良善,敦厚淳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