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尸身一拉出井口,众人都惊得啊一声叫了起来。原来,这尸身是一具无头尸,只是全身****,一丝不挂。那颈部应是被齐刷刷的砍掉了头。

他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就向店小二讨了笔墨,给老爷写了一封书信,想想又给五娘写了一封书信,都一一封好。出了店门,他寻到马德贵,就给他交代道,若是自己有什么意外,将此信交给老爷,此信交给丽春院的五娘,越快越好。马德贵点点头收了。

“大掌柜的,不过这级不在,报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啦。”

虚印也向几位介绍了梁玉喜,口称梁玉喜是清河县一大户人家的掌柜,现在林场做二掌柜。几人都不禁惊呼。

马德贵看看左右,小声道:“老爷终是不放心你,牵挂你。故叫我过来听你招呼,看能帮些什么。”

账房先生心里一紧,这林场什么怪事都出过,不过谁敢把人头挂在林场门口啊。他推开锦被和身旁软绵绵的身子,翻身下床,找了自己的衣帽,胡乱套上后,就跟小二往大门口跑去。

“我认什么啦,我说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大虫一下子来了精神,眼里也只有这块肉,就昂首立身用爪子去抓,也是它敏捷,一巴掌就把肉捞住了。二牛苦笑了一下,又挑了一块肉,另一只手握住唐刀,眼见大虫颈部完全露了出来,二牛用唐刀在它颈下轻轻一挑,那大虫颈上系的一根带子,连物件就被挑断,掉在笼子里。

李虞侯端起酒唊了一口,果然是好酒,眉眼更是舒展。“都是你们肖大掌柜的,非要我拿了这位兄弟。这不,一路上我听这小兄弟讲些笑话,还甚是投缘呢?”

“哈哈,我祖师爷有此法力,贫道还差得太远。不过恕我直言,若是我没猜错,几位贵人应是为这个字而来的。”言毕,虚印道长醮了茶水,在石桌子上写了一个柴字。

陈公自是认得,这老真人旁边所站立的高大魁梧的道人,即是牛戊槐。他扯扯柴宗训的衣袖,微微颚首,柴宗训也会了他的意。那虚印道长虽不认得这一众人等,但见陈公在里面,心里也咯噔一下,仔细的瞧了瞧柴宗训的眉眼,也猜出了几分,只是还不确实。

又往前走了一阵,吴晟指着一条小沟的两边道:“这里就是了。二掌柜,若是要便宜些,我们就捡不甚粗壮的林木伐,木客们也麻利,又不易被林木所伤。”

梁玉喜也附和道:“正是,只有断你的头才行。不过,我看你这人满脑的坏念,砍了就砍了。只是此头一开,不知道以后还有无人进的了林子了。”他说完朝台下一看,众木客听这样说,都低头的低头,摇头的摇头。

梁玉喜与二牛来到酒馆,见董书怀正坐了酒馆中间的一桌,向他招手,就走了过去。梁玉喜给二人做了介绍后,三人落座。那董书怀倒是不时的打量一番二牛,几次都欲言又止。

梁玉喜暗暗叫苦,这人早不来迟不来,正是关键时刻闯进来。

柴宗训等贾白羽回转来,几个人办了货,就出门又找了一个茶馆坐下。那几个精壮汉子也在四周闲逛,并不靠拢。

符彦卿道:“贤孙,我得京城消息,当今圣上似有意召我两人进京,现不知其何用意?故我召你来此,商议商议。”

木客们都围拢他,听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原来,他很顺当的赶着车进了城,到城里老店子去办了货。那些掌柜伙计还问他,怎地多日没见进城。赶车小二就说,林场连下了几日的雨,前几日还飘了七月雪,车马出不来。

倒第二碗时,梁玉喜道:“这位爷,难得你我雨夜喝得如此畅快,我敬你一碗如何。”

董书怀说,自己早年跟商队一起走过西夏和大辽,倒是在那边听过这达曼二字,只是也不明就里,大抵只知道这是一个西域中的传说人物。

铁扇子头陀好不容易挣扎起身,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左手臂也是,还动惮不得了。这一摔的确不轻,他一是人高马大的,加之刚才使出了蛮力,只是都伤的是自个。

“妈妈有事尽管问。”

梁玉喜有些疑惑,不相信这肖骁申眼里还有东闾老爷,只怕这林场暗地里早不姓东闾府了。

只见这些木客,大多衣衫褴褛,穿着各异,一个个都用红麻布条缠了头。虽都是江湖气十足,但面色都很默然,似有所敬畏。木客聚集在林场中央,面向北方站成几列,也算整齐,犹如军士一般。

玉莲白他一眼后:“你怎知道这林场的,你还知道东边西边的?这西边怎么啦?你莫不也是这林场那些腌臜的木客吧。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会不会是那肖蝎子的什么人呢。”

这本是赵普在昨日觐见赵匡胤时,与他商议的一大举措。赵匡胤也知这年年征战,不替黎明苍生着想,那这皇位也早晚坐的不安生。

那吴晟径直将梁玉喜领到靠东头的房门口道:“二掌柜,这便是你的住处,已收拾干净,我去把你驴牵进场内,你自便了。”

他站立一刻,将驴拴在门前柱上,慢慢往里前行。刚走了数步,大门边一条大黄狗狂吠着冲了过来。

这黑松山,横亘在清河城北,中间有一条清河相隔。同属邰州府的阳谷县,在清河县西北方向,也被清河水隔开。

清河县街面上的人物,这北街第一数地皮龙宋德宝,他自标榜仗义疏财,济困救贫,有求必应。而梁玉喜听闻老爷与其他员外、掌柜都说,他专在断狱讼争中捞油水,两头使诈,吃干抹净,似那林中饿狼。也知他是本县县尉的女婿,这些大户人家多不愿跟他计较,怕他是个破落货,被沾上是非。

一日上那黑松山采药,在深涧谷底遇见一绿夜叉奄奄一息。那东闾天赐早年随宇文邕南征北战,见识颇多,见那夜叉七分像人三分像鬼,也无凶恶之相,就想搭救它一把。但又不敢将其背回县城,就每日带药上山到那夜叉洞穴内,夜叉将息数日后,竟然痊愈。那夜叉为报东闾天赐的大恩,以金银相赠,使东闾天赐从一介布衣,几可富甲一方。

瘦者:“休要说那狠话,这笔买卖,少不得你我有一番富贵,待隔天那东闾府团团转时,你我自找他要赎金,少不得银两是千万来。”

焦躁了一阵,他想到了他娘日常的教诲。他娘虽是个目不识丁做粗活的下人,不过,她一直给自己说得最多的,就是要重这仁义二字。他娘常叨叨,千金散尽还复来,仁义二字金不换。梁玉喜知道这不是他娘的话,她不过是饶舌他地下那爹的话。他爹没死时是个农村秀才,听娘说,除了斯文以外一无是处。

但终有一天,还是一事渐渐改变了这小厮的命运。

“是,青天大老爷。”吴晟抬起头道:“这凶犯近日因聚众私伐官林,被李虞侯锁拿。巧言令色脱身后,在林场小酒馆内叫嚣,并拔出利刀,要宰了李虞侯。这是小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是众多木客所见所闻。这今日,就有木客在场内井中现李虞侯尸身,其被齐刷刷一刀取了级。可见凶犯因恨起杀机,实在是可恶至极,请青天大老爷明察。”

胡道生冷笑道:“梁玉喜,这人说你私伐官林可有此事?”

“有此事,不过……”

“那李虞侯拿你可有此事?”

“有此事。大老爷,这李虞侯拿人放人都是他所为,小的并未仇恨他。”

“那你在酒馆拔刀要杀他,可说过这话?”

“这……”

胡道生惊堂木一拍,“说没说过,从实招来!”

“说过。不过那井中尸身并非是李虞侯?”

“你怎么知道不是李虞侯?难不成你杀了还有其他的人?”

“小的谁也没杀。只是请大老爷细思明察,这人头现也无下落,井中尸身左手无名指缺失,应是一个木客,并非李虞侯。大老爷可到木营查证李虞侯。”

胡道生冷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知道你要一再的抵赖。这木营的差役也在,李虞侯已经失踪了二日,你要本老爷还查证什么?来啊,把仵作的尸格呈上来。”

主簿将尸格呈上,胡道生看后哈哈笑道:“这仵作已是明明白白写了,这尸身经与木营差役所描李虞侯十二分的相似,那左手小指为新伤而已。你说不是李虞侯,不是嘴硬是什么?你还有什么说的?”

梁玉喜心里暗道,这局是设好的了。分明有恁大的漏洞,还认定是我,这县太爷看来也是被人买通了。今日我这是要血濺这大堂了。

胡道生见他一言不,知这不用刑是不会招的。他断喝一声,“来啊,大刑伺候,我看你今日是招还是不招?”

皂奴领了签,上前就将梁玉喜剥了上衣,露出背脊,噼噼啪啪就是一阵刑杖。

此时大堂外,也围了些人,有些人都认得这梁玉喜,是东闾府的小厮,早有人去给东闾府大管家报信去了。这正在动刑时,梁玉喜的老娘刚跑到大堂外,正好看到这一幕,啊呀一声就晕了过去。

梁玉喜虽说是个家奴,但至小也只受过先生的戒尺,老爷的家法抽打,都是些只伤皮肉的。这刑杖打在背脊,那是痛入骨髓,三五下就让人要晕厥过去了。他一边咬牙,一边冷汗直冒,心里直哆嗦。

打到十余下,他已是有些熬不住了,眼前阵阵黑,突听到老娘啊呀一声,心想不好了,这可是会先要了老娘的命了。

二十板子打完,梁玉喜已是皮开肉绽,脸色惨白。他心道,苦啊,这刑是熬不住了,若是不招,这昏官还得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