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行云毫无感情的双眼转了过来,说话的人心里一颤立即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

“娘,我带他平安无事地进来……也便要让他毫发无伤地离开。”战无痕见到战行云的背影消失之后,回身淡淡瞟了一眼殿内的两排男女,直让他们立刻垂下脸来。

“无痕哥哥?”战行云眼睁睁看着兄长蹲身抬手在他鼻上仔细揉着,脸上禁不住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你怎么会在这里?”

“爹?”战行云看着那高高在上、脸色阴翳的男子叫得一声,发觉大殿之中的人几乎都向他这边瞟上一眼,但随又垂下眼来不敢再有动作,一时间战行云倒不禁奇怪起来。

伏在对方怀中时也似能够感受出少年薄衣下那好生结实的胸膛,有力的臂膊恍若铁架,似乎根本不容让人挣脱他的钳制,男童扭身试了试,终不愤地狠狠剐了少年一眼。

六月,盛夏,傍晚。

轻轻哼了一声,陈玉霜只觉得马上的战行云——双肩似乎略略抖了抖,手中枪身上的穗儿好象微微随风摇了几下,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刚才她的主子曾出过手。

然而就这双目还来不及一眨的功夫,那位少年刺客双膝以下竟然在一瞬间齐齐全断,整个人也如破碎布偶一般哀嚎着、用一种比他扑来更快的速度倒飞到二十几丈之外。

低头见着那少年刺客血肉模糊的断腿,听着他腰间哧哧作响的霹雳弹爆裂之前的声音与他的闷声呻吟,战行云并没有拉转马头,昂首径直继续往前——

这样的下场也不错,足已抵过刚才死去的那几名护卫的性命。

“哥哥,呜呜呜,哥哥!”猛然间一个带着哭音的稚嫩童音,在骚乱中透过嘈杂的响声飘进战行云的耳里。

他突然停下马,扭头看过去——

一位七、八岁的男童哭喊着正向刺客身边扑去。

……

“行云,给娘亲好好记住:永远也不要叫战无痕为‘哥哥’!你永远不要当他是‘哥哥’!你一定要为了我牢牢记着——他只是无双城的少城主……”

……

多年前,在踏入无双城的路上,娘亲不安的谆谆叮嘱、还有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之前的一刻,这句话就一直宁缭在他耳边。

只可惜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竟全然忘了娘亲的叮嘱……

当然现下,他再不会忘却:因为如今的战行云,早不是十四年前初入无双城那名默默无闻又天真愚蠢的小孩子了。

“哥哥,哥哥!”男孩大声哭喊的声音一波波逼进战行云脑海里,终于让他飘身下马,站定的时候手里便多了那个男童。

战行云的部众只看着他们的主子、鬼魅一般晃身抓住快要扑到少年身上的男童,一脚踏开费力抬起身子、向着男童尽量伸出手掌的刺客;抓住不住挣扎的男童背心、拍马到得安

全处。

安静地欣赏男童拼命的抗拒,冷酷地看着小孩子肢体剧烈地挣扎哀鸣。这几下变故,快得让人无从反应,不管那男童的哭泣有多么让人心生不忍,也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开口说

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战行云唯一的禁忌,只是‘哥哥’这两个字。

*

看来,眼前这两人应是感情很好的一对兄弟。

战行云深沉如海,目光仍是不喜不怒,浑然不觉他那只拎着男童背心的手却下意识地紧了紧,若然那少年刺客被那圈破坏力强大的霹雳弹炸得粉身碎骨,一定会演变出最让孩子

们喜欢的美丽烟花罢?

“何苦来?”一声悠然的轻叹风过一般响彻,与此同时一抹蓝色的身影以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向命悬一线的少年刺客。

接下去,少年刺客腰上的火药圈松了。被一股力牵至半空,如同被什么巨大的压力制约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羽化般缓缓飞灰烟灭,最终随风而逝。内力强至如此地步,当真让人

匪夷所思。

“行云,何必与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较真儿?”蓝衣人柔声对着傲然挺立的战行云说道。

来人相当年青,衣着华丽有着飘逸顷长的身形,看上去教养极其不错:他对着战行云说话站立的距离也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分寸拿捏得极其好。加上他那如同春风般暖和的明亮

双目,还有温和脸庞上那丝若有若无的不经意笑容,仿佛能让此人毫不费力地融入到所有坚硬森严的壁垒中去。

“多事!”战行云从难有的神游中挣脱而出,盯着蓝衣人不怒不愠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忽然将手中男童重重抛掷出去。

那小孩手脚挥舞在半空里尖声惊叫,落地时却不偏不倚滚在刺客怀里,痛得那一直咬牙不愿示弱的少年不得已嚎叫了一声,再加上看着男童没事,顿时放下心一口气转不过来晕

死过去。

“拖下去。”战行云淡淡吩咐一句,他身后的卫十便迅速行动,有两人架起那少年刺客,一人拦腰提起那仍然不住挣扎的男童,转瞬间消失。

他们长年跟随战行云,深知其心,如果主子没有明确说出‘杀’这个字,那么这个刺客的小命就算保住了。估计这胆大的残废小子今晚要祈祷的便是不要让他在这郊林中碰上猛兽罢

只是——战行云改变心意不杀向他挑衅的人,却也算是个奇迹;当然,这其中的原因也不排除那个突然来到此处的蓝衣人。

“行云,你看来心情很糟糕?”蓝衣人的话声仍然柔和,温暖的目光更能溺毙所有的怀春少女,只可惜这种光芒用到战行云那里,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随青秋,你话太多了!”对于眼前这位唯一勉强算是战无痕朋友的温和青年,战行云根本没有好脸色。

“呵呵,无痕他喜事又临,我当然会为他感到高兴!”

战行云闻言,缓缓侧目深深地盯了蓝衣青年——随青秋一眼。

无双城掌令的眼内所散发出的阴冷狠冽、着实让这里的每一位都心惊胆寒。

所以就算是熟识之人,当战行云凌厉的目光投来之后、随青秋来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却也有些僵硬。

不过随青秋随即跳下马来拉住战行云的马缰,他身后的数十护卫也跟着翻身下马,垂手向战行云问安之后侧退十步。

战行云知道对方有话要说,可惜的是他对于随青秋亦无甚好感。

毕竟对方来自前城主夫人秦氏的妹夫、世代与无双城交好的武林大族——随家,换句话说:凡与战无痕扯有关系的人等,他都不愿多费唇舌。

“这么久未见,行云近来可好?”

尽管随青秋问得极为真诚,但战行云只是淡淡点头,全然不如对方热忱。

“这次无痕出城……想必也与你有些关系。”随青秋见战行云这般,知是他习性所然也不生气。

“如此说来,你已见过他?”战行云终于跃下马,打断随青秋絮絮的叮咛。

“嗯,此去确是为了相助无痕一事。谁让他曾说过我就是偶尔聪明这一点很值得他欣赏。”随青秋口里虽说笑,但心中却知战行云肯面对于他却是与战无痕约他前来的目的有关,

脸上不觉泛起些许淡淡的无奈,但仍是将话继续道出:“你们兄弟二人可别见面又闹别扭……”

他知道:战行云执行任务通常只有一个方法:杀!

因为战行云从来不会像其它无双城的其它使者那般照着无双令下达给目标的死法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