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反正阿谀之词又不要钱,书生们摇头晃脑的高声称赞,肉麻到连仆役们都捂着嘴偷笑,大概平生没见过如此不要面皮的人。

没头苍蝇似的连续碰了几次壁,终于拦住认识的婢女:“三春,我是霍仲孺啊!你忘记上个月我给你的那束花了吗?”

卫君孺和卫少儿姐妹俩还在围着后花园跑步,她们俩的晨练标准是五十个仰卧起坐,慢跑一刻钟,还要用特制的藤条跳绳五百次,两个丫头完全看不懂君侯的晨练法,只知道每天早起成为最痛苦的事,一趟晨练做完浑身酸痛连端茶倒水都很痛苦。

在安邑最肥沃的地方,一亩上田价值三千钱左右,五十万钱足以买下一顷半上田,余下几千钱购买三头耕牛绰绰有余,只需细心经营十年之内捞回本钱轻而易举,这么一大笔巨款也由不得周阳由不动心。

平阳侯国位置并不闭塞,前些日子就传闻京师一日三震,长乐未央的瓦当发出颤响,惊动了长信宫里那位瞎老太太询问灾情,天子为了应付老太太下达诏命郡国上番加强戒备,发震区徭役修整房屋救治灾民。

“君侯所述,在下不过记下来。”鲁不害也在走神,早晨匆匆吃了点干粮赶着进献铁锅,到午后饥肠辘辘闻到羊肉香忍不住吞咽口水。

曹时回过头看到那个扫地的侍女蒙在原地发呆,便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侯府中也有如此刚烈的奇女子,让我想起冒死救父的淳于缇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卫君孺笑道:“三春又思春了。”

鲁不害暗示连季手艺不错,君侯要用人就不要过度惩罚他,否则失去这样的人才就做不了事情了。

脍是生肉片,鱼脍是生鱼片,鹿脍就是生鹿肉片,选材用最丰腴鲜嫩的部分,再以商匕细细切之,力求做到分毫之,割纤如发芒,散如绝谷积如委红,从三代到唐宋,直至明清都被视作无上享受的美味。

莫非我穿越到了汉朝!

召孟少年时其姐被夫家羞辱催折投井自杀,十六七岁的召孟手持长剑杀光姐夫家满门,而后逃亡江淮一带隐姓埋名做起了行侠仗义的游侠儿,吴楚七国之乱时慕平阳侯之名投效在曹时先父曹奇的门下,追随曹奇攻吴王刘濞,击楚王刘戊,灭齐王刘将闾,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而被擢升为门大夫。

早在吴楚七国之乱时,他就常与孙起争夺先锋,两人因为争功恶斗过数十次,幸好每次都以平局收手,战后这二人结为生死之交骨肉之情,正值壮年的曹奇遽然崩殂,孙起就负责留守侯府护着年幼的曹时,召孟则带着商队劈荆斩棘前往边地做其口外贸易。

正回忆的当口,卫君孺从女孩的迷梦中打个激灵清醒过来,后退小半步又不由自主的挪回去,脸蛋红红的答道:“听侯府里的家吏们说,马队已经过了上郡,快到霍城的地域了,过了南关就是侯国的地狱,想来最迟晚间就能来到吧。”

曹时眨眨眼毫无意识的点点头,依稀想起记忆里曹奇曾与他谈起这二人的特点,召孟杀性极重擅长阵战之上冲锋在前的猛将,杀起性子来无人能挡,犹如秦国杀神武安君白起,与之相反孙起的性子平淡沉稳,即使阵战之上依然冷静如冰,杀人越多就越冷静,心思缜密不忘护卫在君侯左右,更适合护卫在身旁作为侯府守护者。

想到侯府里有两位大高手,曹时的心里顿时他是许多,伸手抓住带着香味的罗帕嗅了嗅笑道:“都说女儿家是水做的,腰肢柔若无骨宛若流水,我看这句还是不准确的,女儿家应是百花就水而生来的,这天生的女子香味怎的这么好闻,让我闻闻看。”

说着两只手比自觉的摸进她的衣襟里,吓的卫君孺攥住衣裳向后直退:“君侯不可,文师说婢子不可与君侯有肌肤之亲,公主怪罪下来婢子要被划花了脸。”

“切,怕什么,我不说还有谁敢与公主说,再说我记得公主是个良善之人,不会伤害你的。”不满意的扁扁嘴,曹时还是很明智的选择放弃,列侯地位尊崇万人瞩目,一举一动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稍有不慎阴沟翻船的比比皆是。

比如劝诫他的文师樊它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只要拥有合适的理由,天子绝不会介意拿列侯开刀,别看侯府上下对他这个君侯尊敬无比,要论及侯府安危的头等大事依然寸步不让,一个人活着要为几千号人的荣华富贵,近十万口百姓的安定生活负责,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午餐是侯府里新兴事物,曹时以工作重消耗多为由要求男丁跟着他一起吃午餐,最近几天又要求婢女也要吃午餐,不管吃多吃少反正都要吃,虽然吃午餐成为新的风气,但侯府里寻常的午餐还是很简单,只能算作朝食与正餐之间的“加餐”,感觉有点类似夜宵的性质。

曹时的午餐吃了条尺余长的黄河鲤鱼,一叠素炒青菜外加一斤烤羊肉,足足吃了三碗粟米饭才满足的拍拍肚子,十五六岁正赶上能吃能睡长身体的当口,他这一顿饭敢的过成年人两倍的饭量,所以才有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说法。

饭后休息时间,樊它广匆匆走过来说道:“君侯吩咐的事情已经妥善处理好了,那日赴宴的商贾们回去之后果然传闻起侯府的铁器精工非常厉害,最近侯国里频繁出现鬼鬼祟祟的人打探侯府虚实,陈叔让府中的仆役到各乡里与穑夫、亭长们送信,百姓们都已经知晓遇到外乡人口风要紧。”

“那些商贾们谈的怎么样?有没有价格比较吸引人的方案?”

樊它广对君侯时而冒出的生僻词不以为意,摇摇头说道:“商贾们比较谨慎,在侯府里见过铁炉和铁锅的展示,家丁们还用石炭火烧了几道菜给他们品尝,那帮商人还在商量给价的多寡,暂时不能确定下来。”

古今中外商人总是具有显著的趋利性,在压缩成本追求利润上拥有近乎天然的本能,曹时很了解这些商人也想好了对策:“放出风就说京师、雒阳以及齐地的商贾正在赶来,他们如果不能给出个让人满意的价格,这些铁炉铁锅就要运到其他地方贩卖了。”

“这……骗他们不太好吧?”樊它广迟疑起来,虽然他不喜欢商人们锱铢必较的嘴脸,但是他并不会产生欺骗商人也没关系的道德优越感,违反道德的行为会作出本能的抗拒。

曹时翻了个白眼:“谁说我骗人了?我让你们请来的三十名商贾里至少有十个人来自河东以外,还有那些外地游学的书生以及有生意来往的高爵士绅,这点消息早就飞出几百里外去了,你信不信再过半个月齐国的商人一定会过来?”

“那好,我这就去办。”樊它广觉得脑容量不太够,他并不擅长与商人们勾心斗角,见曹时定计无碍就拱手退下去。

下午是马术课,侯府里有几个在曾在周亚夫营里服役的骑兵,这几个老卒从上下马开始一点点纠正他的坏习惯,寻常骑马的姿态,夹住马腹冲刺的姿态,骑马时挥动刀剑的姿态等等,做错了就重来,如果他不做老卒就跪在地上不起来,除非按时按量完成训练课目,否则第二天还要重新来过。

他有时很后悔当初让陈叔严格要求自己的命令,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做汉将李广甚至太公曹参那样的名将,陈叔当时就乐的合不拢嘴,口中念叨着先公保佑侯府兴旺之类的颂词,真的从侯府里请来最厉害的骑术高手为他指导骑术,这半个月里差点把他折腾散架,前身留下的那点骑术底子在他们眼里就是渣。

他们自诩骑术可以在汉地纵行无阻,但距离匈奴人不着马缰,左右开弓马上骑射的本事还差不少,曹时突然觉得这辈子想达到卫霍军功似乎有点遥不可及了。

回去的路上嘴里叼着草棒子仰望天空:“我才不信卫霍生而知之,我吃的比他们好,练的比他们好,凭什么就练不出来?古人说勤能补拙,骑术讲席老师说我骑术悟性属上乘,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