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雷金、贾比盖明知他们百余人在前开路,把自己夹在当中。显然尚存戒备之心,也不以为意,沿途与约押谈天说地,直行出十多里地,就看到一座大庄院靠山而建,外面一道高高的挡风墙。墙外星罗棋布搭了近百顶帐篷,像座军营——营外挖了深沟,竖起坚栅。守营军士望见约押等人来了,打开寨门,放他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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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书亚戎马一生,历经征战无数!几乎战无不胜,寿终归天,眼下听这天音所言:他竟成了耶利哥一城的守护神……拉哈米却不容得对手这般搅乱己方,立时叫道:“希伯来人不要用这些鬼域伎俩,缩头藏尾的!是英雄好汉的,现身出来,真刀真枪的较量!”

多益问道:“元帅有何良策,可图自保?”

大王子带来五千生力轻骑,都是善射惯战的勇士。乔那丹长枪一举,全军一齐向北放箭——两轮箭雨一过,敌阵北门大开,父子三人便即领兵杀入。众兵将齐心戮力,堪堪杀透重围,眼看前方一片开阔平坦地带,飞马狂奔就可逃出生天。扫罗正自暗暗侥幸,却见西首数百辆战车黑压压滚到。其中一台大车上站着一名巨人敌将,正是拉哈米到了!

他与部下轻车熟路,径自进入狭谷。五百精兵伏于两侧山上,纷纷弓箭上弦,瞄准谷口——这山谷入口不大,非利士人如果硬冲,必要折损不少兵马。数百人严阵以待,却不见一兵一卒杀进谷来。扫罗不禁纳闷:敌人已追到此间,却迟迟不动,是何道理?

阿布内昂然道:“我王甘冒奇险,只为保国退敌!末将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必领兵力战!即使不胜,也要保得我王平安出谷!”

阿布内问道:“神人已预知此战,本国……呃……难胜?”

扫罗喜道:“元帅用兵神速!来得正好!”

扫罗看他们着了丧礼,不由得叫声苦:难道神人仙去了?……

乔那丹说道:“父帅英明!这事他做得隐密,极少有人察觉。父帅这次回示罗,可与数十轻骑抢先入城。留下大队在后虚张声势,缓缓折返。那人只道父王离都城尚远,必然放开手脚,与里斯帕娘娘在宫里任意妄为。至于大卫之事,父帅已有明断,儿臣不会再提……”

亚比该笑道:“我这份嫁妆不轻吧?”

乌利亚笑道:“我掌管逃城多年,对这些门道还是略知一二。更有神人山默尔的这部奇书,令我茅塞顿开,大得裨益!”

拿贝见那匪首大卫对她二人客气有礼,并不刁难,还以为此人垂涎亚比该美色,甘拜于石榴裙下。他不禁开始琢磨:或许把夫人献上,让那小淫贼心满意足,或可省下不少财物……

众人见她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弱女子,要去和那群凶神恶煞的强人交涉,都为她提心吊胆,内中就有人叫道:“夫人万金贵体,不可亲赴虎狼之窝!还是舍些牛羊米粮,打发他们去了便是!”

震八傲然说道:“庄主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昨日我们一张渔网,就捕获了他两员上将!我看世人多是以讹传讹,把大卫吹得神乎其神!待我出庄一战,若是不敌身死,老爷再舍粮保庄不迟!”

阿比塞二人见他双眼布满血丝,必是过于挂虑,未得安眠。此刻双目湿润、喉头哽咽,更显真情流露——二将均各动容,答道:“我主待末将有知遇之恩,恩同再造!为将军分忧,分所当为。失手被擒,倒累了我主记挂……”

亚比该说道:“一千之众?……拿贝庄偌大家业,也只养了三百庄丁。一千精壮勇士,这每日的需用可不是小数啊……”

阿瑟黑从木板墙缝中向里观看,只见约押、阿比塞被白日的的那张大网裹得严严实实,好似两条大鱼被死死缠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雅望班遵主母之命,解开了绳结,说道:“二位哥哥稍微活动活动筋骨——夫人知道两位至今未进饮食,备好了些许酒菜,聊表敝庄歉意……”说着,从木箱里拿出几碟小菜,一壶美酒。

大卫说道:“城主建议甚合我心!不过又要辛苦黑将军一次了……”

那人说道:“哦……原来是大卫将军的部属——大卫将军如今已到了亚杜兰峰?”

大卫一摆手,众兵丁住口。他继续说道:“我向来尊重祭司神权!以色列的神也事事看顾护佑,才有今天这般光景。眼下我要立亚比亚瑟——为亚杜兰寨首任祭司,先为我合寨兵将行赎罪之礼!”

大卫想起扫罗在熊洞里腹泻不止,必是亚比该遵己所托,在他饮食中做了手脚——念到与她只是匆匆小聚,这女子就对自己言听计从,莫不成她也……正当想入非非,转眼却看见亚希暖正瞧着自己。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亚希暖登时娇羞忸怩,双颊红晕,不敢再盯着他看。

大卫正色道:“兄弟如果以后真要与我共谋出路,遵我号令——第一首要就是不得随意劫掠!”

伊勒哈听到“大卫”二字,突然瞪大了双眼,打断他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卫?谁是大卫?”

耶西老泪纵横,抽泣道:“这几月来……我儿受苦了……”

阿比塞说道:“沙玛都不问了!你自己还要问什么?”

乌利亚不再理会,径自走到大卫马前,躬身说道:“属下奉命歼敌,前来缴令!”他话音刚落,那非利士人的尸身才缓缓向前扑倒。阿希则等便雅悯勇士,第一次目睹逃城城主的身手——别看他平日寡言少语、沉稳安静,而临敌之时举手抬足、进退趋避,潇洒飘逸,颇有东方柔术的神韵,心下都是好生佩服。

比拿亚不由他分说,飞马上前,双棍一并,砸得他脑浆迸裂。那围攻乌利亚与沙玛的十名好手,听得羽箭“嗖嗖”声响,己方军兵纷纷落马。心知这队本国骑兵必是以军假扮,发一声喊,撇下二人,上马逃窜。

大卫小心谨慎,先行勒马停下,扬声叫道:“四把列!——四把列……”黑夜寂静,声音远远送出。前方队伍闻声立即回应,百余人齐声叫道:“四把列……”却是正宗的便雅悯口音。

大卫笑道:“哥哥自管拿去——我还有一张大祭司送的‘仙人指路图’!毫不逊于祭司大人的家传宝贝!”他掏出那张贴身收藏的羊皮卷,在众人面前展开,续道:“各位请看,这朱红色线,就是我们所经之路。”

大卫环顾群雄,说道:“这次非利士人要用战车冲阵,彼国法师聂班达即使并未从军出征,伊斯贝仗着车阵犀利——不想借助国师法力,要得首功!此地离伯利恒不到百里,最迟两日也到了城下。到时只怕大王子的铁骑也无力抗衡,大军粮草危矣……”

群雄一想,都觉有理。望着主将,看他如何决断。大卫笑道:“其实要退敌解围,倒也不是难事。因为以色列的神都预备好了……”

阿希则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道:“你就是大卫将军?”

亚比亚瑟说道:“可惜这宝贝只有一个……若是我军领兵将官,人手一只。带兵在旷野大漠做战,决不致迷路。”二人策马来到山脚,快步上山。

扫罗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出其不意,出奇制胜?”

阿布内诧异说道:“伯利恒离此尚有近百里地!而且现存军粮仅够五日之用——把粮草放到伯利恒,未免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非利士人倘若斜出利乏音谷,首当其冲的就是伯利恒!如果敌军……”他忽然醒悟,问道:“莫非我王是以粮草为饵,要引非利士人大举进攻伯利恒?”

贝丝芭说道:“我又没说要去杀了她丈夫,兄弟不用这么认真……”

亚比该面上一红,说道:“我也听说这扫罗虽年过六十,仍精力充沛。不但亲自领兵上阵,还佳丽成群。最近宠幸一个叫……里斯帕的亚兰国妃子。”

还未等她说完,亚希暖就已赞道:“不错、不错!就是百合的香味——姐姐连做个点心也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实在太会享受了……姐姐身上这股淡雅的香气,又是如何能有?”她心直口快,毫不避讳,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截了当。虽然其他人也有此疑问,均感不便当众询问。

群雄果见离牧场不远,一架马车停在高处。赶车座上坐着一名车夫,车篷用五颜六色的彩布缠裹——在一片旷野平原上,衬得格外显眼夺目。旁边还有两条大汉,跨着骏马,手执长杆来回巡察,不时将远离大队的小羊赶回羊群。

大卫心想:这年轻祭司所言,与神人山默尔所做计划不差分毫!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惟有随遇而安,顺势而为……他急忙说道:“公子眼光高远,已为我等想好了落脚之处。只是我们还得调拨人手,先料理了追兵再说。”

大卫笑道:“祭司大人考虑周全,末将多谢了!”

亚比该在厅上环圈施礼,轻轻退出屋外,那股淡雅的香气也随之消散。一群武将看她倏忽而来;飘然而去,好似仙人一般来去无痕。扫罗更是觉得心中惘然若失,桌上的酒肉顿时食之无味。片刻之后,才想起要问问这女子的来历,他对拿贝问道:“庄主夫人这等人物,庄主是在何处结识?”

扫罗怎会受得了这般言语?心中狂怒,待要下令全军进击。突然身旁“嗖”一箭飞出,力道刚猛,去势劲急——却是多益所发。他深知王已盛怒,无论如何都要取这三人性命。他急于邀功献殷勤,便突施冷箭射向阿比塞。

亚希米勒听他语带讥刺,也甚感不快,冲口答道:“大卫将军所向披靡,自然是有以色列的神与他同在!可惜我王倒行逆施,鬼迷了心窍!连自家女婿都容不下!竟然设计陷害忠良,只为谋求王位留在扫罗家!……”

大卫急忙圆场,说道:“神人将义女托付,乃是因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公子!我与米可公主成婚以来,夫妻情深……”亚希暖听他如此说,面色便淡了,失望神情溢于脸上。

迦得却说道:“将军所言虽然在理——大元帅阿布内携王之幼子退守北方,但那一带多为平原,我军无力与彼国铁车阵相抗!而南部支派各自为政,没有一个服众之人出头统领。一盘散沙,难保不被各个击破……”

大卫沉吟道:“长老所虑极是!这南部各支派的首领,长老心中可有人选?”

迦得轻轻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除了将军之外,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