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董是圣上为太子时的老师,如今加封一等爵,又很得圣上信任,他说了这话,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加之这文章的确不错,思来想去,便把名次排好,呈了上去。

“老太太,刚才宁国府来人说,蓉大奶奶的兄弟去了。”

会试放榜那日,整个林府上下战战兢兢,而林瑕珏却是听说京城有家馄饨格外好吃,带着吉寿吉福出了府,在京城里绕了好大一圈子,总算是找到了那家传闻味道不错的馄饨摊。

按林瑕珏来说,这人不就是个喜欢四处乱晃的富家子么,至于传得这般神乎其神,又不是李白王羲之。

瑕珏一觉睡得倒是香甜,等到第二日下午方才醒来,察觉腹中饥饿,吃完绿袄送来的碎鹿肉羹,方才觉得有了精神,仔细整理一番便去了黛玉的住处。

黛玉身边其他的丫鬟已经习惯大爷每到冬天的折腾。紫鹃倒是暗中惊讶了一番,她见给黛玉做的皮领子披风等,都是上好的整皮子,毛色也是极好,一看便知极珍贵的东西。这些原贾府中的姑娘也不曾有这么多,姑娘这才一个冬日,大爷便送了这么些来。林府上虽无贾府繁华,这用度吃穿上,倒是半点不显落魄,有些地方竟是比贾府还要尊贵呢。

他记得书中的宝钗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做事向来圆滑,但是又严守着教条之道,恰是这样,才让宝玉不喜。从这个时代背景来看,宝钗的这些行为倒是有些像封建大家庭女子的缩影,并没有多少该让人指责的地方。而书中她出于自保对林妹妹陷害,当该有情可原。但他是黛玉的哥哥,从一开始心便偏了,所以对薛宝钗即使没有不喜,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听了黛玉这话,如意哪还会不明白,点头便把帖子收了回去。紫鹃进府这些日子,看的听的也多了起来,只当做没有听见,埋头在一边绣着荷包。

“我就说今日瑕珏定是要到的,子书非说瑕珏因开年就要科举没有空闲,”说话的是户部侍郎之子刘兆安,他散漫的靠着窗,指着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少年,“近来我父亲整日夸瑕珏如何如何好,我本是不服的,结果今日一见他马背上的身姿,不得不赞同父亲的话。”他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意,摇头晃脑道:“当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到了林如海书房,瑕珏见林如海面上虽没有喜色,但是也不见忧色,便知道这次进京至少不是因皇上猜忌才为之,只是没做巡盐御史有实权。

瑕珏前世作为现代人,到这里后又是看书习字练拳,对官场的职称当真没有好好关注过,所以对当下的官职并不是十分了解,记得前世古装剧,那些大官不是一品就是二品,加封的官职不什么太子太傅就太子太保,这太子少师又是什么名头?

“自是不敢忘记琏二嫂子的,”瑕珏心下感慨,王熙凤这个女人虽有人说她过于算计,但是若她能身为男儿,在朝堂之上不定能闯出一片天来。这红楼中的女儿各有千秋,男儿却显得懦弱无能了。

据瑕珏所知,这里有夫死妻孝三年,妻死夫孝一年的说法,且不论男女上的不平等,只说这一年,又有几个男人做到了?如林如海这般,倒真是难得了。

练了大半个时辰,瑕珏甩了甩有些酸软的手腕,看天气好,便叫小厮去马房备马,带着两个小厮打马散心去也。

王熙凤见老太太脸色和缓,就又陪着说话、过了一会,见黛玉给各位长辈见礼回来,老太太便笑着执了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玉儿,如今你只管放心在府里住着,有什么缺的定要记得说的,你琏二嫂子也是个爽利人,办事是极妥当的。”

林瑕珏面色有些不好看,这里皆是男子,贾宝玉如此提到妹妹,是有些不庄重的,他看像贾宝玉道,“舍妹闺中,不宜四处走动,待闲暇之余,我定带妹妹到府上拜访。”

宝玉听了这话,虽是有些不满,却也无法,只好皱了皱眉便罢。

甚通俗事的贾琏自是知道贾宝玉之言甚是不妥,当下便把话头引开,他虽爱吃酒做乐,也只这林家表弟不是能得罪的,且不说这位表弟已经参加殿试,日后必有功名,就说林姑父现今位居大理寺卿,也不是他能轻易开罪去的。

被贾家兄弟忘在一边的薛蟠却是不知这些,见林瑕珏与贾家是亲戚,当下便道:“原来竟是林兄弟,你与此人认识?”说完,便手指站在瑕珏三步远之处的锦衣公子。

林瑕珏当下便皱眉道:“这位公子是何人?”

贾琏知道林瑕珏必是对薛蟠有些不喜,只是此时他却不得不开口了,“林表弟,他是薛家长子。”

“原是薛家的公子,”瑕珏淡淡点头,不再看薛蟠,忆起被自己冷在一旁的锦衣公子,正要话时,刘兆安却在此时出声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薛家的人,这倒是奇了,林兄弟何时多了这么个兄弟,”刘兆安走至瑕珏一边,见薛蟠那副穿金挂银的模样,“我们在此处饮茶,不相干的人还是离了去。”

薛蟠顿时脸色如同翻了盘子般难看,只是见贾家兄弟对此人恭恭敬敬的模样,只好强忍了去,见林家那位长子仍旧一副淡漠的样子,当下把此人也恨上了。

贾琏是知道薛蟠得罪几人之事的,当下便不好再留,便客气的辞了去,瑕珏假意挽留一次后,便任由他们离去了。

被薛蟠这么个粗人坏了兴致,瑕珏有些恹恹,便向几位友人请辞,几位友人知他对薛家不满,又被这么个商户之人称兄道弟,而这人与贾家来往甚密,也不留他,便让他先走。

出了雅间,见那锦衣公子仍在门外,仍旧是那面无表情上的脸,他客套的拱手,转身便带着几个小厮下了楼。

那锦衣公子看着下楼的背影,面上波澜不兴。

且说薛蟠回到梨香院以后,便把今日之事告诉了薛姨妈以及薛宝钗,薛姨妈心中恨林家之人三番两次掉了薛家颜面,宝钗心中也甚是难受。想起往日黛玉借住贾家之时,才华性情也不比自己来得好,如今不过有个大理寺卿的父亲以及一个得以殿试的哥哥,便比自己身份高了不少去,她即不甘心,又是难过。

“我原瞧着林家那丫头便是个刻薄性子,哪知他的兄长也是这般,还说什么书香之族,也不过如此罢了,”薛姨妈虽是不满,但也心知林家不宜开罪,只抱怨两句便也得了。

宝钗听了后,只是勉强一笑,却是想起上次见黛玉时,身上穿的锦缎罗裙。因她是商家之女,有些布料以及颜色穿着是要犯忌讳的,而黛玉却是不必有此顾虑,只因她家世代为官。

薛姨妈见宝钗神情晦涩,当她为薛蟠不平,便道:“我的儿,林家这般傲气,你且不必理会,待你嫁给宝玉,上有娘娘庇佑,且再看他林家又敢欺我。”

“妈妈,”宝钗闻母亲之言,虽有稍解,但心下仍有郁结,实在难消。

在长音楼巧遇薛家贾家之事,瑕珏告之于林如海,林如海虽说他此事略过锋芒了,但到底没有责怪之意,想来他也知道贾家薛家德行,加之他本身才高八斗,得探花之荣耀,加官进爵,薛家不过商家之人,却是无故称瑕珏兄弟,到底对薛家门风看轻不少。

贾琏回到家中,把巧遇林瑕珏之事当做闲事给王熙凤说了,王熙凤听过后,便道,“那日蟹宴上你是不曾见到,林表弟只怕对薛家很是不满。”

贾琏当下点头道,“我道今日林表弟怎么对薛兄弟不冷不热的,原是因前次之事。”他也知那事是薛蟠的过错。

“林家好歹是书香世家,薛家虽是富贵,但终归占个商字,他这般不明不白称林表弟为兄弟,难怪林兄弟不给他脸面,”王熙凤叹气道,“上次之事,林姑父不曾为难,已算是大度,今日薛家却似忘了此事般称兄道弟,世上哪有这般便宜之事。”

“是了,我只记得林薛二家皆是贾家亲戚,却是忘了薛林二家并无甚干系,薛家兄弟这般称呼林表弟,确是逾越了。”贾琏顿时明白过来,这士农工商,学家与林家的地位,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今日老祖宗还说后日邀林家兄妹到园子里游玩,”王熙凤想起尚住在园中的薛宝钗,顿时便觉得有些麻烦。

“他们总归是林家之人,加之长辈健在,常邀至园中,怕是不好,”贾琏皱眉,只贾母是长辈,他也无法。

“老祖宗心中喜爱两位外孙,我们做晚辈的又能如何,只忘林姑父不多想便罢了,”王熙凤管着园子,甚是繁忙,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小事,翻了个身便睡去了。

贾琏想着今日林表弟待薛蟠的冷淡态度,总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又转念一想,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便也翻身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