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夫人也不去拉阻,只爱宠地啐道:“死妮子,疼也是你自找。只你这副淘气性子,等过了清明,看不先把你与那许家公子的喜事给办喽!”

那若有似无的轻触只把人心中挠得软软绵绵的,舍不得与她分开。沈砚青把鸾枝指头含进嘴里,磁哑嗓音贴近她娇俏的鼻翼:“要走了?…每回你在身边,总是特别的暖和。平日里一个人睡着,到了天亮腿脚也依然还是凉的。真不知这牢狱,要受到甚么时候。”

就这么重要么?傻瓜……家中祖母的心计又岂是她一个十六岁都不到的丫头能够算计得过?那一纸破书不过哄她安分几年罢,也就是她,念念不忘,只怕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梨香拿来那枝雕花小银烟杆:“少奶奶,这个放哪里?”

旺财是沈砚青送来看守鸾枝的那条叫“敖烈”的大狼犬,整日个仰着大脑袋,一有男人从院门口经过便呼哧呼哧地做着凶相,对着鸾枝却爱理不理,恁是个傲娇。鸾枝因着小厮们不肯告诉自己名字,便给它改了个丑名儿。倒好,这一改名它反倒老实起来,每日个见着鸾枝给它喂骨头,就把脑袋使劲往她膝上蹭,很是个见吃忘义的软骨头。

老太太不由多看了一眼,见玉娥不过比鸾枝大不了多少的年纪,又好似对家中的长者并不陌生,便凝眉道:“你是什么人,谁许你进的宅子?抬起头我来看。”

明明隔着老远的距离,却好似她娇-满满的的乳-儿就在他镜片之下,他伸一伸手就能够把她一起一伏的盘扣解开……里头藏着的是什么呢?他触过的,特别的软和热,只是那时还不及这样饱满,那时她还是个执拗的青果儿呢,碰一碰她都会抖……

竟是托人之手嚒?不想参与他皇族纷乱,却还是被拖了进来。早知如此,不如直接求他孟安国。

又想起鸾枝那一副爱理不理的挠人小模样,沈砚青心中微泛柔软,嘴上却道:“不过是个见不得世面的小妇儿,带她出来做甚么?”

凤萧…

沈砚青这才肃下脸来,晓得魏五这厮心里头掖着甚么,干脆反问道:“莫非你在家中从没动过小翠不成?”脱下手套在床沿上拍了拍,冷冷地扔去桌上,眼睛却不看人。

鸾枝假装看不懂,只是暖暖笑着揖了一揖:“三奶奶好,平日里也想着过去,又怕叨扰了小小姐休息。”

衮烫气息吹着女人的幼-嫩耳垂,说的是那屡屡戒不掉的陀罗红膏。

“听母亲的,回头我就差人去请。”李氏应着,暗暗对容若使了个眼色。

正心情不好呢,想也不想便一脚蹬了过去:“死开,哪里冒出来一个下作登徒子!”

“好。”鸾枝默了默,假装没看到这个才与自己灵-肉-相合的男子眼中的落寞。怕自己一瞬间对他心软。

砰一声把门合起,鸾枝踉跄着掀开被子,整个儿软在了床榻之上。

祈裕剔净茶末,沿着青花瓷盏轻抿了一口:“去把姐儿们的画像拿来我看看。”

只才触及床沿,那纤柔小手却忽地紧紧握住他的手心:“娘……”

“女人的…不是都一样吗?……谁让你那个,长得那么不一般。”鸾枝咬着下唇,莫名的不肯告诉沈砚青实话。

“无妨,你替我搬张凳子。”沈砚青的语气便微有些不耐。

孟安国生得浓眉大眼,魁梧又高大,宋英比他小了整整七岁,平日里他只把她像女儿一样疼着宠着,握在掌心里都怕她化了。

张二婶子却满意了:“罢,新娘子害羞不说就算了。只看你这副模样,好不好的都瞒不过你婶子。你也莫要担心,这男人啊,有了第一回,就想着第二回。时间一久不爱也爱上了,等再生了孩子,一辈子也就那么过来了。你如今既然想通,我也就放心和你阿娘交代咯。”

正兀自思量着,下颌却忽然被捏紧,看到沈砚青一双略微上挑的凤眸:“你这样做戏…,累不累?”

老太太很是体恤道:“那镇痛的膏儿本来就是有时效的,既是还没好全,便回去继续泡着吧。答应了的事情就须得要做到。一会儿少爷回来了,记得好生伺候着。”

“狗-日的又跑,打昏了客人,看抓回那贱-货收拾不死她!”大树后面传来护院汉子粗噶的谩骂。

“爷,怎生的想起去马场赏雪了?”魏五打马拉车,有些不明所以。

恰恰好的时间,先一步、晚一步女人都要摔倒在地了……真个是用心。

“哦,那就好呀。”鸾枝继续走路。

梅喜把整个醉春楼的护院都拿下了,白天不干活,支使着护院们帮她干,夜里头便躲在这里那里的偷偷还他们“人情”,嘤嘤呀呀猫儿一般乱叫。

想不到这刻薄嘴刁的小子倒是个直肠子。

一袭宽长的半旧灰袄,双手揪着衣角孤零零立在青砖地上,星星点点的雪花儿落在那瘦削肩头,人是苍白的,眼神是沉静的,空落落……呵,她倒是连命都豁得出去。

一边对着女人耳际暖暖吹气,一边又从怀中掏出一瓶膏药,也不顾小桃红的怒视,兀自往她红-肿的脚面上涂抹开来。

“姑娘什么事?”老婆子狐疑地看着小桃红。

沈砚琪吐了吐石头,捂住嘴巴。因见小桃红只是低着头不理自己,又觉得很没劲,便从口袋里掂出个花生米扔过去:“喂,不缠脚的狐狸精,不如你唱你们那儿的歌给我听听,兴许我愿意帮你向二哥求求情!”

张二婶子有些警醒地瞅了小桃红一眼,一臂将她的腕揽了过去:“二少爷一口药都不肯喝,老太太亲自去了竹岚院,这会儿正在大脾气呢!你倒好,一个人躲这里逍遥清净,还不快随我回去~!”

“若是果然不行倒好,这心里头想着、却又办不成的,才真真是最难熬的……只可怜了我们砚青,大好的年纪,连个正经的家室都成不了。”李氏暗自舒了口气,默了片刻,终归有些不放心,便对张二婶子道:“你去替我把那丫头叫来,我有话当面问问她。”

他一下午在戏院里百转千回,早已把心思想透,知道老太太说的没错,但凡一个女人拿捏不定,李氏便还会继续往他的屋子里塞进下一个。便将狐毛护领解开,随手端过药碗:“已经在外头吃过了,劳烦嬷嬷替我打些热水进来,去去寒气。”

众人抬头一看,却原来是表少爷祈裕回来了。着一袭镶兔毛金边长袍,生得俊毅修伟;手上提几只银白软茸的狐狸皮子,一边儿说话,一边儿眯着潋滟长眸往姑娘们耳际处打量。

小桃红帕子一紧,不理她。

云藏画师的手稿价格不菲,画风田园市井、香浓不羁,在宝德县周遭一直颇有盛誉。却少有人知道,那云藏原是沈家幽隐的二少爷。

怪不得旁人,谁让她的的确确就是他沈家买来?三年,她便这样伺候他三年,只当还清他那笔“卖-身”的银子好了。

沈砚青瞥了一眼女人抚在膝上的双手,那纤秀的指儿都将一面红帕揉得变了形状……呵,这样快就怕了嚒?怕你还嫁来做甚?

好在只有三年,眼睛一睁一闭,忍一忍就熬过去。

晓得自己拖了后腿,小桃红有些沮丧,想了想,便将头上手上的饰拢下来:“不如我们坐船去码头吧?你去扛沙包当脚夫,我替人缝缝补补,还有这些饰,日子也能够过得下去。等将来日子好了,再寻个机会将你娘我娘一起接过来……”

“哎,催着呢,还不赶紧拿去!”

小桃红枯坐在圆凳上,明明那红凳子结实不已,她却只觉得整个身子在摇晃。眼睛透过半透明的红纱盖头,直勾勾看向拐角处的凤萧,凤萧亦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她不敢赌,只心里默默数着数,如果数到五百下他还不动,她就死心。

他再好,从此也不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