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怎么能够忘记,这样一个倔硬的女人,她哪里肯轻易信服命理?
易舒桓和颜笑道:“倒不是贤弟慢了。今日愚兄陪主子爷去城外办事,回来早了几步,恰好主子爷口渴,便先到店中喝水则个。”
沈砚青勾唇笑笑:“妹妹们可爱得紧。”
可恶的沈砚青,他必是以为她年纪小,不懂那男女-胶-合的避孕周息,偏挑着她月事过半的时候把她的药弄走。这边厢趁着出远门前狠狠要她一次,等到他回来,怕是早已经珠胎暗结,那时便是想打都打不得了——老太太盯着呢,除非她自己不想活。再待孩子生下来,不仅老太太满意、又堵了李氏的舌头,他的根基更稳;而自己呢,却被他与孩子栓牢,年复一年,早晚消弭了旁的心思。
就好似一语成谶一般,那句“夜里抱着枕头睡”听得沈砚青的眼皮莫名又跳了一跳。
清润润的嗓音,规矩做得让人舒服极了,不比初来乍到时候的青涩执拗……呵,学得倒真是快。
见沈砚青目光灼灼,只是扭过头去不肯看他。
沈家这座老宅子已有上百年历史,平日阴暗天黑时下人们也时常遇见鬼魅幽影飘忽,忽而女人忽而孩子的,好生渗人。
满面的花酒香浓,抱住了就不肯松手,爱那从来不曾沾染过的荼糜花香,只把唇儿贴着鸾枝的蝴蝶骨胡乱蹭咬:“…个死老太监弄跑了你,苦得爷到处找寻,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原来就藏在爷的大宅子里……”
沈砚青眉目一凛,猛然才记起自己一夜的过分用力,竟没有注意到鸾枝不同寻常的痛唤……还以为是她生性孟-浪,喜欢娇-声-吟-哦,却原来是因为太疼。
“好一个‘可惜’……真是拜托您操心了。”鸾枝冷笑着瞪了桂婆子一眼,顿地扬高嗓音:“春画、梨香,给我倒了它。日后这个院子里,谁若是还往外头乱嚼舌根,我也不是回回吃素的!”
黄老钱便很不过瘾地踢了蔡三虎一脚:“滚出去,继续给老子去打听!”
“哎,造孽哟!闲着了就是作画,梦里头却在偷哭……怕是心里头苦着,嘴上只是不肯说。”老程啧啧叹着气,给沈砚青端来一碗热茶:“红街那就是咱宝德县的一颗大毒瘤诶,真不知县太爷什么时候才肯管管。”
沈砚青又觉得受了冷落,握住女人白皙的手腕,逼着她看他:“你还没有回答我今日的问题……那些动作,是谁教你的?为何你那里…还是那么的紧?”
他却不爱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光,好像一个不小心抓不住,她就能立刻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鸾枝便记起她刚才提到的桂花酥,想了想,又笑道:“被夫人一说倒想起来,先头从家里带来的一盒子桂花干还没动过呐。等下回我做了桂花核桃酥,给您送些儿过去,保准让小少爷欢喜。”
想到那一夜荒糜不堪,鸾枝顿生出一股道不出的羞恼,见一旁收拾衣裳的裁缝婆子暗暗支起耳朵,便只是红着脸儿低下头来:“什么咋样啊,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
偌大个屋子顿时只剩下二人一深一浅的呼吸。鸾枝紧了紧手心,蹲下来替沈砚青脱了靴子:“我母亲腿上也不好,大夫说睡前用热水泡脚按摩,对恢复很是有用。”
鸾枝打了个哈欠,骨头里痛痛-痒痒的,越坐立不安,只是努力迎合着笑脸:“又糊了,还是老太太厉害。”
没来由让他想起昨日雪地上跪着的鸾枝……一样的年纪,一样的纤柔与执拗。
沈砚青冷冰冰扫了魏五一眼,勾唇笑道:“呵呵,难得孟兄如此豁达直爽,砚青又得兄台一番指教则个……前日兄台着人来请,偏她水土不服,只在家中躺卧。待过上两日天气再好一些,不如两厢里约去郊外马场赏玩,那里冬日雪山皑皑,空气清新,风景最是怡人。”
料不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向自己求助……沈砚青眉头微蹙,可恶,嘴上叫他少爷,原来心里头都是连名带姓,好生大胆。
个实心的汉子。
满目的春花摇曳。
“噗——”沈砚琪只觉得二哥握着自己的手心微微一敛,手中的铁勾儿脱力一崴。
老太太凝着眉头久久不说话,末了磕了磕烟管:“你办的不错,那小子是该死。只是若让她晓得人已经死了,她怕是更加不肯安生……我琢磨着,不如派个口信去南边老家,叫那边厢封信过来给她。狠是狠了点,终归是叫她自己死了心,倒不至于反过来恨我们。这事就交给张二婶去办……今日的话谁也不许说出去,倘若出一点儿纰漏,不怪我割了她舌头!”
许是被寒风刮破,她的嘴角渗出一缕鲜红,沿着白皙的下颌细细蜿蜒。
好容易一辆破旧的驴板车慢悠悠行过来,满车的大白菜,车头坐着一对六十开外的老夫妻。
“不喜欢就对了!从前贞慧嫂嫂可没有她这么心狠,你看,这才来了两天,就把我们二哥害成了这样。”沈蔚玲附和着说。
出宅子么?
“哦~?桂婆子你说,昨晚是怎么一回事?”李氏闻言剜了桂婆子一眼。
桂婆子端了热食进屋,满脸堆着笑:“少爷总算回来了,二奶奶可是等了您一晚上呐~!赶紧趁热吃点东西,吃完再把这汤药也喝了。大寒的天,老太太不放心,特地着秋老大夫又给开了几幅活血的方子。”
一边儿说着,脑子里却全是方才那一抹曲曲勾人的身段。
嘿~好个又硬又倔的臭丫头,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木头了~!
他便微挑了一下眉毛:“不是一直就不行么?……你把这张画裱了,让人送到斐老板铺子里去吧。”
说着亦从袖中掏出一纸红包往小桃红掌心里放去。
一众看热闹的人们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傻瓜,是谁说过的“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从不曾见凤萧脸上这样阴鸷过,小桃红莫名有些害怕,忽然想起家中的娘亲,不由满面踌躇道:“做土匪?……被官府知道了,是要全家连坐的。”
张二婶子不好表意见,便只是直勾勾看着林嬷嬷。
“那,众位想怎么着吧?”花姑脸上挂不住了,狠狠瞪了眼角落看戏的梅喜。这骚-妮子与小桃红一块儿进来,性子却是天差地别,平日看多了香房中的吟吟-媾-欢,心里头了春儿,不到十四肚子里就怀了孽种。花姑气得给她灌下去一碗落子汤,叫她扮作处儿去接-客;她却不争气,开始的时候还做着生怯模样,被人撩拨了不稍半刻便露出-骚-情本相,直教花姑反赔了客人五十两银子。
小桃红就着铜镜一看,那淡黄镜面内女子脸颊被胭脂染了红,唇儿朱朱水润,香颈轻垂珍珠坠,一身红衣耀得人眼花……真个是与先前一身青灰大褂的自己天壤之别。
一时间祠堂里的气氛便莫名的僵冷起来。有看笑话的、有快意的,各怀心思。一个姨奶奶的身份,跪你那是敬你……瞧那姑娘可怜见的,连二少爷都没拒绝呢,你凭什么折磨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