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大雪纷飞,那红木小门边无甚闲人,只一个彪行大汉在不远处的小亭里烤火喝酒,眼睛不时往这边扫射。

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小桃红恼极了,然而却又不能回头,怕回头质问他,他不肯承认,还要反问她一句:“哦,我几时跟了你?我只是恰好要路过而已。”

“咚——”

就像是一个完全被排开在世界之外的孤魂。

那裁缝婆子却偏将她肩儿扳正,迫着她挺胸收腹。

那笑容,毫不掩饰的讽弄。

那砚台上却没有红墨。

“祖母教训得是。”沈砚青闻言挑眉淡笑,伸出手将小桃红牵过身边来。

“乖乖~,好狠的心,我看到她拧了自己!”

小桃红与凤萧的一出,林嬷嬷原与张二婶子商量好,对谁都不许说出半个字,当下便也不再给脸色,裹紧袖子出去唤轿子。

小土丘上,二人在一垛稻草前栽倒下来,累瘫了,粗粗浅浅地喘着气。

朱秀心里俨然像是悬崖边抓到了一颗救命草,真真是天不绝人,做什么也比跳进那青楼火坑里强呐。

李大窝窝生得肥头大耳,矮胖脑挫,小桃红甚至看到白牡丹跪在他跟前,给他用嘴儿那个过……那就是个前后通吃的货色。

店小二眼珠子咕噜一转,秒秒便将客人身家揣度——乖乖,这定然是个大户人家。

祈裕长眸微眯,将她的慌乱洞悉分明,却捏住她下颌逼着她看:“你不觉得她像你吗?……都说南边的女人是水做的,果不其然,你看那腰儿,水蛇一般,怕不是正在享受~”

“啊——”那少女又被众人翻去了后面,另一名护院掰-开她的双腿继续扑将上来。

嘤呜哭吟声越凄厉,一群汉子狼一般硝噬着少女薄弱的自尊……

小桃红闭上眼睛,恨恨咬住下唇:“卑鄙!…今日的辱没,他日我一定让你翻倍偿还!”

许是被寒风刮破,她的嘴角渗出一缕鲜红,沿着白皙的下颌细细蜿蜒。

分明那般纤弱的女子,怎的见了这一幅荒-糜画面却不见多么生涩,只是绝决的恨?

“哦,那我可真是害怕极了~~”祈裕眼中掠过一丝惊诧,修长手指掂着小桃红嘴角的血迹,就势在她朱红的唇-瓣上涂抹开来:“不如就在此刻偿还好了,你不是一开始便对我心存勾引么?……昨日那般直勾勾地看着我,就像一只受伤的小母鹿,让祈某整整一夜都不曾合过眼睛……不如干脆将我当做你心上的那个男人,何如?”

一边对着女人耳际暖暖吹气,一边又从怀中掏出一瓶膏药,也不顾小桃红的怒视,兀自往她红-肿的脚面上涂抹开来。

“混蛋!你给我涂得是什么?”只当是那撩-拨心智的迷药,小桃红扭拧着,只是不给他涂。料不到这厮的心计竟这样深,只一眼便将她的心思窥探个干净,又羞又愤。

“咯噔咯噔——”身后好似有马匹疾驰而来。

晓得那车上来人是谁,祈裕眼神一黯。兀自不慌不忙地涂完,嘴角勾出一抹嘲弄:“怕了嚒?…既然怕,又何必逃出来。做沈家的少奶奶,莫非还不如这红街上卖-肉的姐儿?”

分明前一秒还在她脚穴勾弄,这一刻又变作那劝和的善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小桃红咬着牙关,用力挣扎出身子:“呸,那也不须你在此装甚么大义!”怕膏药渗入,赶紧用袖子擦拭起脚面。

祈裕也不阻挠,长眸直勾勾盯着女人微红的秀足儿,叹气道:“枉我见你昨夜被茶壶烫伤,今日又跪着受冻,好心给你活血怯寒的膏药……罢,看来这世间的好人做不得,这颗耳环便作是你对我的补偿好了。”

言毕,从袖中掏出一只翡翠耳环在小桃红的面前晃了晃,兀地又收将起来。

小桃红眼前一亮,那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嫁妆,昨夜一宿没熄灯,只为了找到这个。

“我的东西,几时会去了你那里?快还给我!”

女人的手儿扑将过来,祈裕闪身一躲,见小桃红秀眉怒挑,又忽然觉得逗-弄她的游戏甚是好玩。

偏就势贴近她泛红的脸颊,挑着她的下颌道:“我又如何知道?或者是你昨日故意丢在我怀里也未必。不过有了今夜这一番缠绵,他日表弟若是问起来,这理由可就好解释了,不是么?”

“啪——”只话音未落,脸上便脆生生挨了一掌。

“卑鄙,小人。”小桃红忿忿咬着下唇,收回麻的手腕。这一刻看着眼前的男人,再没有昨日初见的慌张——这原是与凤萧完全相异的两个人,枉她还暗自在心中藏着那不切实际的梦,以为可以远远地将他当做凤萧的影子来看。

活该被他拿去了把柄。

祈裕笑容兀地一滞,他只当小桃红对自己心生暗涌,以为轻而易举便能够将她拿下,却料不到这样一个外乡异地的孤女竟然也敢反抗自己。

一时脸色顿然阴沉下来,指尖在唇边轻轻一拭,勾唇自嘲道:“哦呀,还是头一遭有女人敢这样对待我祈某……不过你记住,这一掌,爷可不白挨。”

因听闻后面的马车到得跟前,便一把松开小桃红,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见过表少爷,奴才来领少奶奶回去。”魏五站在马车旁,向来和悦的脸色看上去冷沉沉的,无端添出几分冷峻。

他的旁边是一只黑色大狼犬,叼着一抹牡丹绣花小袄,正虎视眈眈地往祈裕的车厢里看。

呵,看不出这奴才倒是聪明。

祈裕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笑容顿时换作惯常的洒脱随和:“呵呵,正好叫了斐老板过来谈生意,见一女子像极了表弟妹,便自作主张将她救了下来。看来真是救对人了,改日须得叫砚青表弟请酒。”

说着,自让开一条道出来。

“劳烦表少爷。”魏五不亢不卑地谢过,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马车外:“少奶奶,该回去了。”

祈裕也不恼他的冷淡,回头对小桃红揖了一揖:“弟妹有请,这厢祈某还有要事,就麻烦魏五兄弟送你回去。”

口中谦谦有礼,一双长眸却往小桃红紧扣的胸襟上直勾勾扫过,暗自无声地轻启薄唇——耳环我暂时替你保管,他日自会再来寻你。

罢,注定了逃不出那个宅子。

小桃红暗暗揪紧衣角,忍住心中的忿恨,默默无言上了魏五的马车:“多谢表少爷相救。”

二人互看了一眼,各自将眼中的内容隐藏。

“魏五替主子谢过表少爷。”魏五拱了拱手,冷冷凝了一眼小桃红微肿的嘴角,末了却只道:“少奶奶请。”

语气少见的生分。

“驾——”长鞭儿一挥,兀自驾着马车蹬蹬而去。

原邵看着马车的背影,很是不解:“如今南边的女子最是吃香,主子既然都把她领到了门口,如何又白白地放了她走?左右一个不得宠的新妾,便是当真走丢了,也无甚么人来寻。”

祈裕撇了撇膝盖上的雪水,薄唇勾出一抹讽弄:“当真没有人来寻倒好。那魏五一路领着狗在后头跟着,哪里是这么容易送进去?怕不是还要泄露了爷自个的生意……只想不到沈家老二倒是对她上心,呵,那便送与他乱乱心绪罢。左右如今既有把柄在我手上,料她也翻不出爷的手心。”

因见那厢墙角里的少女已经瘫软在地上,便长袖一拂:“今日这丫头是哪里来的,好生猖狂。老鸨儿倒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说着,二人跳下马车,一路直往天香楼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