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是半开的,郑哲挑起窗纱,探身进去,正好跟郑言看了个对脸。

两个人磕磕绊绊,拉拉扯扯的往前走,灯亮了,郑哲绷着那一股劲也渐渐的泄的差不多,他盯着顾铭的眼,目光下移,后又停在他饱满的红嘴唇儿上,他软软的吸了一口,临了还轻咬了一下:“又软又甜……你怎么这么甜?”

张春天顺着顾铭的意思办事,强忍住没跟艾金动武,赶上他这时候正好上车,便状似不经意的给了艾金一手肘:“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没看周围都看你呢么?挺大个男的娘娘们们的真丢人。”

车还动着,暖空调从出风口里徐徐而出。

郑哲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又朝艾金嗤之以鼻:“你老公是赞比亚种驴吧?”

他还是想找个他喜欢的人,实在不行喜欢他也行,一定要有感情,少点也行,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或者子孙满堂,或者断子绝孙,怎么都行,只要别做单手侠就行,弄成执己右手,媳妇我有,这郑哲可受不了。

这种事终究是不好拿在台面上来说,尤其是跟这种半生不熟的人,即便郑哲这些年练的是有点自来熟,但到底熟不熟,郑哲心里是有数的,他早就过了那个随随便便就跟人掏心掏肺的年纪,他现在正处在随随便便就跟人掏鸟的年纪。

失望是肯定的,他很想找顾铭聊聊,可却无从下口,他实在是想不通该以什么角度切入话题,他想说这种东西顾铭玩玩就行了,以后还是得结婚,可一想又不对,顾铭是被玩的那个,这到底是图点什么呢?他没想好怎么说,自然就不说。

顾铭说这话的时候不是敷衍,他向来很诚实,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行。”

血液一浪一浪的往张春天的脑门上涌,他几乎是撞着进门,不料正好看见顾铭跟郑哲正两相对望,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现没人现他,又使劲的咳了一声。

“肯定不是海鸥,海鸥那是在海上才有,我估计是个大麻雀,或者胖喜鹊什么的……”

郑哲这会儿真是惊悸了一下,他想起刚跟李庭云说话的话,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跟张春天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便直接将人往旁边拉了一把,低声问他:“有这么明显么?”

顾铭对姑娘热切的眼神一向迟钝,他当时一心想着这家的炸鸡柳就要趁热吃,让被人带回去就凉了,所以他便亲自上阵,还挺有耐心的排队,全然没察觉自己已经惹祸上身。

郑哲没吱声,他没有走的意思,只斜斜的依在行李车上,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是英俊,不是漂亮,他认为漂亮是形容女人的,他的弟弟长的再文静也不女人,而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因为武儿说过他们都是弟弟养着的,他一个人要养这么一大帮人,还养的这么好,这么体面,所以郑言觉得顾铭很有本事。

聚会地点照旧选在肖亮家,他媳妇在厨房炒菜,那孩子也不好好吃饭,就倒在沙上看动画片,肖亮吼了两句才过来。

但贺兰兰在电话里的表态很让郑哲意外。

郑哲跟他说话并非是想刻意讨好,他本是抱着顾铭肯定又开始会跟他吵嘴的心态,就跟以前,甚至更久的以前一样,可令人意外的是,顾铭居然没有走的意思,甚至还在身后的哀嚎和吵闹声中很有耐心的跟郑哲聊了很久。

“他俩有仇你怎么被人踹下来了?”

郑哲魇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他西装革履的大街上飞奔,跑的生了风,生了精神气儿,他刘海都飞起来,从小偏分吹成了大背头,等他闪电似的抱着纸袋从酒店里窜回车上,顾铭已经把车泊在路边等了他三分钟。

“吵架就非要说话么?推搡也算吵架,人家就不能没说话只动手么?你懂个屁!以后少他妈趴门缝,再让我抓着一次,我就把你送山东农村去!”

郑哲今天出门是打了领带的,但吃饭的时候拆了,卷起来放兜儿,顺便还解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想!”

武儿见了顾铭飞奔着上来,同时张牙舞爪的还有郑言,两个人你追我赶的赛了个五十米短跑,几乎是同时撞在顾铭身上,搂脖子勾肩膀的。

几个人到了地方,张春天先跑出去了,余下的人在车里等着。

张春天还当他是愁郑哲的事,就弹了弹烟灰:“要不就别说了,反正明天也就有结果了,来了也是添乱,”说到这里他也叹口气,手里的烟灰落了一桌面,“怎么把我老乡掺和进来了呢,老崔也真是的,他不是挺明白的,怎么干了这么差劲的事。”

赶上顾铭当时正在家养伤,崔茂银思来想去就没把这事告诉他,事后直接去找的大猫,想着跟他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他知道那毛孩子只是大猫手底下的一个小马仔,无足轻重,崔茂银可是顾铭的兄弟,怎么衡量大猫也不会太细究。

顾铭见状也抿紧了嘴,手腕一转,也抓住了郑哲的胳膊。

两人一路上光顾着聊闲,一句正经话也没说,导致郑哲下了车才知道吴江舟要跟张春天见面,而且顾铭也跟着来了。

顾铭很快就不想吐了,也不晕了,身体康健的同时,他开始着手干自己喜欢的事,可他又几乎没有任何喜好,唯一有点兴趣的就是自己在家做饭,于是顾铭便整天在家变着样的给自己做好吃的,随着他的小弟们一袋一袋子的往回买食材,顾铭的厨艺大幅度精进,他甚至还自己琢磨着研究出了几道新菜色,比如青椒炒驴筋,红烧土豆驴,味道还算不错。

郑哲刚想说像老母鸡,可忽然听见外面车响,余光觉得人越聚越多,就把这茬忘在了后头,

他的人他要自己管教,他打他的兄弟总比姓陈的打他的兄弟强,他会给他们留后路,不残疾不瘫痪,老陈可不会。

之前是张春天在上学,郑哲在他爸身边帮忙,明明比这胖子大不了几岁,还要被喊叔叔。

可这姓陈的就不好办了,都说他认识本市警察局的领导,那是王队这个小基层领导比不了的,到时候顾铭真跟他对起来,就算是顾铭赢,也肯定免不了跑路,真跑个十几年回来,顾铭老了不说,老大都不知道换多少批了。

说这话的时候顾铭因为被掐着脸,所以嘴唇是撅起来的,饱满的引人嘬吻。

想到这里他转了身,留张春天跟郑言在原地说话,然而他走了两步现没有鞋,又折回去将踢了踢郑言的小腿:“鞋。”

他沉默寡言,手段强硬,唯一的嗜好是吃,他上次捅光头前还吃了很多草莓,吃的半路尿急,别人都紧张的直打颤,他倒大喇喇的下车撒尿,仿佛根本不知道恐惧。

说实在吴江舟讲笑话又冷又低俗,而这人又很喜欢在领导面前讲笑话,所有人都是干笑,但郑哲却很受用,他觉得吴江舟这人很有趣,笑了两声便跟着他着下了台阶,开车上他那辆黑奥迪,直奔目的地。

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地产商,那时候房地产还不算火,而且又刚刚经历前几年的低迷时期,正是个重新起步展的时候,赶上当时单位分配房子越来越少,很多人开始按揭买房,所以势头还不错,郑哲阴差阳错的跟着入了一股,不了无心插柳柳成荫,过了一年竟赚的翻本,比正业还赚钱。

郑哲不肯说话,肖亮又实在是不知道郑哲为什么伤心,就一遍遍的安慰他:“老六,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心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尖锐的疼了,他觉得他已经皮实了,但同时又觉得疲惫,他跟顾铭越打越凶,现在都已经动了刀子,如果自己在强留他,这以后还不定打成什么样的。

这事换做平时郑哲一定会火,但他这两天了太多火,实在是疲了,便将双手插紧裤兜里,斜斜的往旁边一靠:“我找你干什么啊?”

顾铭抡圆了拳头砸他的脸:“我回我自己的家,你管不着我!”

他过了火那个劲儿了,也不想阉了郑哲,眼下他只剩下了哀伤,郑哲之前在他心里是个好人,但现在已经不是了,这感觉就像是郑哲已经死了,跟顾铭他爸他妈似的,因为之前多少对郑哲还有点感情,所以顾铭也允许自己为他掉几滴眼泪,谁知道这眼泪一掉,竟根本就停不下来。

同性的身体在那儿出入的感觉让顾铭愣了很半天,虽然郑哲在入口涂了大量唾液,可身体平白被个挖开个大洞,依旧是疼的顾铭脑子一片空白,浑身战栗。

“要真是我,我养他养到今天,现这小子吃我的喝我的还玩着我,这事能就这么算了么?操!拿我当活傻逼?老子打不死他!”

郑哲烧了一壶水把自己的头和脸都仔细的洗出来,还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完事后他神清气爽的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会,走来走去,自认为风流倜傥,只是头有点长,算是美中不足,接着便出门找了个地方把头剃了。

可说了两句话才知道那是郑哲他爸。

郑哲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