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郑哲对顾铭这种不寻常的反应做了几种猜想,认为除了顾铭脑抽没反应,和爱上自己这两种极不靠谱的猜想之外,他觉得顾铭要么是碍于他刚救了他所以饶他一回,要么就是实在是恶心,打都懒得再打他,再或者也可能还比较能接受这个人是他?然后因为有这种想法他本人也震惊了?

郑哲当然不会傻到再问,他一点也不意外,只嘿嘿的笑了两声:“要不我留个你手机号吧。”

郑哲十分缺德,佯装关心,实则刺激:“……你看你这运气,还没怎么着呢,你怎么整成这样啊……”

然而他的计划一次次落空,没多长时间郑哲又开始给他打电话,张春天看了一眼时间:“你怎么咋都起这么早呢?精神头足就去公园练剑,没事打什么电话玩。”

因为刚才气过了,顾铭便垂下头,只饥肠辘辘的伤心。

郑哲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其实还会有一点后悔和羡慕的,也不知道顾铭以后会不会也这么想。

捎上张春天,其实是不顺路的,而是郑哲有意。

郑哲顺着他的指头看过去,有要火的趋势:“行了,别这在光膀子练了,赶紧把衣服穿上。”

所以即便是面子上很受伤,可大猫落在顾铭手上只打算认栽。

说是挨个,其实他大多时间都在看身边的人,只是他觉得不好总盯着人家看,便偶尔也看看张春天做做样子。

不料才回来竟成了崔茂银这事的替死鬼。

她男朋友虽然不算大哥,但好歹也算二哥,那她就是二哥的女人,她的奶子哪能别人说碰就碰呢,于是她当场炸了毛,扑上去两把将小黄毛挠成了大花脸,一边挠还一边喊崔茂银过去。

“我看你长的老!”

顾铭不知道他心里这么忐忑,几天不见,顾铭差不多把找女人这事给忘了,俩人到了约定的地方,下了车顾铭跟张春天往酒店里走,不料才上台阶,张春天就像是见了他亲亲家似地,伸着双手就开始朝西南面跑。

张春天愣了半晌,明白过来了,就点点头:“走了。”

因为东北那边库存有一部分产品,生产也快,预付款已经交了,郑哲想着这两天把合同签一下,便带着拟好的合同去找陈老大。

顾铭几乎不打自家兄弟。

之前全是男人的时候,大家几杯酒下肚,那真是除了中东和平不管,国家大事挨着遍的操心,刚还入木三分的分析中国入世后经济形势,后又声嘶力竭的谴责某酒店小姐大幅涨价坑人,总之话题尺度十分宽广,连领导家狗该配种了都不放过,这会有了女士在场,大家都收敛许多,聊聊红酒,说说禅经,男人温文尔雅,女人满面娇羞,郑哲看的心里狂笑,但面儿上还稳的,跟着一起黏糊,搞的气氛到最后一度暧昧至极,大家坐在一起眉来眼去,看的郑哲都想谈恋爱了。

顾铭把自己洗干净了出房间,正想去找张春天,结果崔茂银半路杀出来,将顾铭拦到电梯口。

刘总摇摇头:“不知道。”

“你认错人了……那是我大哥,我是郑言,我爸是郑德昌,我妈复姓贺兰,单名一个兰……”

郑哲干巴巴的笑了一下,欲言又止的一挑眉毛。

郑哲正想回绝,吴江舟忽然来了电话,这高胖弓着腰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接起电话的时候叽里呱啦的,嗓门极大,跟河东狮吵架似的。

99年郑哲总算得到了第一笔加工采油配件的生意,钱虽然赚的艰难,而且不多,但算是个不错的开端,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顺利,然而总也是有的赚,老家那个小工厂多填了几台机床,又买了一辆货车,用于省内的配件运输,到了年底一年的收入扣除各方面支出,剩的钱数还算客观。

不过这种悲伤也没能持续太久,他很快就哭够了,正无聊的时候,肖亮找上门了。

郑哲拉着顾铭头将人拽起来,他心中有一本帐,怎么算都觉得自己贱了:“操!凭什么!你这么坏我凭什么好!我也不想好了!过来让我玩玩你的小屁眼!我那天喝多了,稀里糊涂的全他妈不记得,白白遭了这么多天的罪!”

郑哲手里积攒了很多事,怎么着也得去露个头,至少也要跟张春明见一面,抱着这种想法,郑哲把自己从头到尾都收拾利索,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在镜子前左右脸的照完,便信心爆棚的出了门。

从郑哲的态度上看,顾铭很清楚自己不会跟这个人正常的告别,而且顾铭现在对他也毫不留恋,不需要告别,不能打招呼,打了招呼很可能走不了,郑哲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有事也不爱出门,顾铭虽然闭着眼,却都能听的见。

郑哲逆着风说了很久,可他怎么说顾铭都跟活死人一样,毫不动容,他的度虽然没有加快,却也丝毫没有要减慢的意思。

同样不清楚的还有郑哲,他一阵儿有点意识,一阵儿又完全懵懂的,他浑身僵的,像是死了似的,但当他意识到身体下面压着一具鲜活的,他又跟着活了过来,连同那些最原始的欲望也跟着活了过来。

肖亮还没喝糊涂,很快就听出这话里的事,他把杯子里那点东西倒进嘴里,又咂咂舌:“怎么回事,顾小红那边怎么了?”

他多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掉进羊圈的梦,梦醒了他带着香皂味的顾小红还在,就在院外杀鸡,他再怎么野郑哲也不骂他了,他咬自己,自己也愿意冒着三瓣嘴的危险搂着他亲个嘴,总之怎么也比现在强,整天除了腥就是膻,还对着个长毛老汉子,这种日子郑哲实在是过够够的了。

张春天不太开心,但也没说话,只是狠的开始秀琴技,他的肉手在吉他上刷刷一阵猛搂,本打算来一段霸气的曲子,不成想忽然一个没搂准,重心一歪,整个人从管子上载了下去,登时就摔了个头拱地。

张春天写了一个顾字,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顾铭:“顾顾,咱俩都认识好几个月了,你把你名字告诉我吧,我保证不笑话你。”

几个穿绿色警服的公安拎着电棍窜过来,当场捅倒一个,这群混混才想起来跑。

唯一不自然的是到了晚上,顾铭不再肯跟他睡一张床,好在现在天气热,顾铭卷个毛巾被就可以挪窝,屋子里随便的躺,也不存在冷不冷的问题。

顾铭坐在一个小木箱子上休息。

“第二招,找不到我就去艾金家躲着,他现在整天在家做衣服,家里天天有人。”

“这就对了,哥们之间么,有仇不过夜,”肖亮苦口婆心的劝他:“那什么,艾金不是在职高学裁缝的么,他妈上个星期刚给他买了一台缝纫机,这伙计天天在家做衣服,你去了给他带卷布,他肯定高兴。”

顾铭拉着小姑娘的手往外走,小哑巴头脑昏沉,踉踉跄跄的任由顾铭拉着走,一副随时要摔倒的摸样,又因为脸实在太红,乍一瞅有点像是喝高了站不稳。

小哑巴还是啊啊的给他塞。

他是不可能跟郑哲过长远的,顾铭虽然年纪不大,却想的很明白,他俩早晚会分道扬镳,自己没理由为了迎合他而不去工作,而且郑哲又不是经常在家,所以自己白天出去干点什么,他也不见得知道。

张春明长的鼻宽唇厚,一副憨厚相,人却是个猴精,他先看看艾金,后又跟郑哲笑了一下:“老六,好啦?”

但郑哲也没有不爽太久,有一天他在呼呼大睡的顾小红身边想了一整个晚上,他觉得自己虽然是卖了,可从来不拼命,所以在这方面自己还是稍微占了点便宜的,而且张春明很会赚钱,自己在他身边学学没什不好的。

郑哲当然不知道顾铭怎么想的,他正少男怀春手纸湿,欲望之火徐徐的撩拨他本来就敏感的神经,所以他有时候就会别别扭扭的在顾铭身边绕来绕去,也不说话,偶尔偷拿眼睛瞄顾铭,万一不小心对上了,那脸瞬间就能红成猴子腚。

艾金把柿子根儿都扔进嘴里:“怎么了?是昨天打架的事么?哎呀我操,啥也别说了,王达吹这个王八犊子,一个油门顶我蛋上了,哎呦呦差点把我阉成个姑娘,老鸡巴疼了,我刚才尿尿都不太敢太使劲呢……”

而在另一边,三个人费大劲放倒那两个铁锹侠,也都分别挂了点彩,正想去找郑哲,结果公安过来了。

郑哲也一度非常生气,好几次都想赶他出门,但碍于不想第一个开口说话,好像示弱似的,就一直也没说,不过相比撵走顾小红,郑哲还是更想跟他和好的。

顾铭现郑哲似乎是铜皮铸的,十分抗揍,自己累的都出了一身虚汗,眼前的人还毫无损,甚至还面带笑意,就仿佛是在逗小猫小狗,看的顾铭很是挫败,干脆一甩手不干了。

胡同里有一家狐狸养殖专业户,养了十来笼的银狐,这会儿正好在院里剥皮,那东西本来味道就大,此时更是腥臊扑鼻,加上宰狐狸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顾铭的眼睛。

郑哲没搭理艾金,只冲着门口那小白脖子喊:“你他妈有种出门就别再回来!”

这里面年龄最大的肖亮比较有主意,按他的意思就是出门在外混,惹了事就不能怕事,他寻思让两帮人好好会一会,打了这么长时间也够意思了,再打都要跨年了,还让不让人辞旧迎新了。

地上的张驴儿本来还装伤重,一看那边出来这么些人,窜起来跟兔子似的,连艾金都跑不过他,他还专往水果一条街里钻,一边跑一边掀摊子,很快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郑哲也觉得这个活挺好,虽然累了点,却是有两顿肉香油大的饭,只可惜这饭他才吃了不到一个月就吃不上了,临走的时候他顶着个鲜血淋漓的脑袋去后勤领了五十块钱,收起自己的热水缸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