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血红,剧烈的痛意,死亡的迫近,生命在迅速流逝,她也会成为黄泉路上的一堆枯骨一堆腐土吧?

张清水深知危险,她以最快的速度跟着族中的两位叔伯朝外冲去,然而往前冲出不到三四十米远,赫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路中间,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在车前朝她望来。张清水惊得脸色都变了,大叫一声:小岐。

王涯自然认得此花。这是黄泉彼岸花,盛开在黄泉的引魂之花,她没想到在阴灵卷轴中竟有一朵这样的花。这朵花泛着朦胧的血光,美得妖异,仿似要把人的魂勾了去,它给王涯的感觉又是那么的熟悉和感伤,令王涯心神恍惚。这花的感觉给她是这样的熟悉和心痛?是心痛吗?王涯无法确定。

车子在深夜的高速路上疾行,竟是出奇的安静。

王涯告诉老唐她的航班号和飞地落地的大概时间,让老唐来接机,又再提了句:死老太婆的后人在机场堵我,你们做下准备吧。

为首的正是王涯今天上午在县安公局里见到的那手执阴沉木拐杖的老头子,此刻阴沉木拐杖仍握在他的手中,大概是因为夜已降临的缘故,阴沉木拐杖透出浓郁的灵气。

王成伟也从小办公室里冲出来,大叫:你们干什么!这是公安局!手指冲到金警官身旁抬手就朝王涯抓去的男子大叫:你是哪来的?

王涯吓得汗如雨下,握阴灵卷轴的手因为长时间、紧张地摆着一个动作都僵了。

那小护士闻言顿时脸上的怒容更盛,恶声问:外地的?三个人噻?

她奶奶嫁给王涯二爷爷的经过和王涯以前知道的没什么太大的出入,她奶奶在逃难路上因为伤重加上饥饿,昏倒在路边,被她亲爷爷王大队长救了,然后嫁给了王家老二。她奶奶在信上说她爷爷痴傻是因为早年被吓散魂魄、魂魄不全才那样的。

旁边的那位民警也劝:就是,万一昨天那些人再回来咋整?小妹子家家得听话!听你二叔的。要是你怕给你二叔惹麻烦,你住派出所里头嘛,我配上枪给你守门。

王成伟脸色大变地问:你到底惹到啥事了?

不认识,妈妈让我躲起来,我看到他们打得妈妈出了好多血。呜……我好害怕……涯涯,你在哪啊?

王涯把手一摊,说:我奶奶没有跟我说还有别的,我长这么大,也没见我家还有别的东西。

早餐是牛奶、面包、煎鸡蛋加牛排,王涯没吃饱,老唐也没吃饱。老唐又去弄了一大盆面,还拿着两个直径二十厘米的大汤碗出来,王涯和老唐一人吃了满满一大碗面,看得旁边的三人目瞪口呆。坐在王涯左边的张清水甚至伸手去摸了摸王涯的肚子,还轻飘飘地冒出句:真能吃!

张大美女手臂上缠着的青藤突然像条蛇似的哧溜地一下子斜飞出去一头扎进前面一米多远的硬土地里,瞬间消失,她说了句:行了!

另一边,老唐夺了一个人的钢管,对着前面那些堵住的人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王涯听到钢管划破空气的呼呼声响,看到挡在老唐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王涯没领张大美女的情,她自己站起来,接过老唐递过来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个精光,一言不发地走到墙角边拿起地上没用完的那团粘土继续捏小人。这次和土的时候,她把睁眼瞎的指甲和头发都和了进去,然后又说:头发不够,再剪一截过来。

王涯曲指结印,手指抵在睁眼瞎的额头喊:黄岐,黄岐!她的声音又轻又柔,温柔得仿似情人呼唤。她接连呼唤好几声,结印的手势连换好几个,睁眼瞎一点反应都没有!王涯叫了声:得,魂真丢了!手指一勾缠着睁眼瞎的几根头发用力一扯,扯下好几根。

老唐倒是好涵养好厚的脸皮,面对王涯指着鼻子劈头怒骂仍旧面色不改,十分淡定地回道:王涯,不管你是不是中阴封家的后人,你必须明白一件事,只要你得到的是封家的传承就会招来大祸!当年的中阴封家有多厉害,即使你不清楚相信也有耳闻,连中阴封家都被灭了门,你以为你一个乡野丫头能安然无恙?你是有几分本事,但你扪心自问,你比起当年的中阴封家如何?比得过吗?

张大美女没作声,那叫方严的保镖也没再说什么,办公室里又一阵安静。

车子开出去没多远,房东先生忽然一脚急刹车踩下,跟着大叫一声:王大师,见鬼了!嚎叫的声音完全变了调!

王涯笑道:倒不是猛鬼,就是个老太婆,施工打桩的时候把她的腿弄坏了,不安生。说到死老太婆王涯就一阵得意,说:开发商找了好几泼人进去全挂在里面被死老太婆炼成了鬼傀儡!

鬼又写道:不甘心。

王涯一口气画下十几张符,这才搁笔,徐徐地呼出口气,然后抬起头,冲房东先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她先把两张符叠成三角型,一张给了房东太太,一张搁进房东先生的兜里,说:两张神符给你们护体。说完,拈起一张符以食指和中指夹住,在房东先生的面前晃动,口中无声地急速唱念几句,跟着一声轻叱:神符明目,开眼!伴随着这声震喝,面前的空气都为之一震,同时她的手一扬,符纸瞬间燃烧起来,符纹化作两道精光射入了房东先生的眼中。

王涯重重地哼一声,冷笑,被老唐的不要脸气得连发脾气都懒得发了!现在老鬼都跑了,老唐怎么说都成。她懒得再搭理老唐。

就在佝偻黑影出现的瞬间,那根阴沉木拐杖仿似突然脱力般从两米多高的空中骤然落下、重重地掉在地上。伴随着阴沉木拐杖的落地,地上响起咣地一声脆响,工地门口布阵的碗被砸破了!

死老太婆突然又爬了起来,把拐杖挡在身前疯了似地朝外冲!她活像刚被雷劈过似的全身都在冒青烟,头发和头皮一起脱落,露出那十分可怖的头骨,她脸上的寸寸脱落,身上的肉和腐烂的衣服也一块块地往下掉,整个儿恰如蹦跳的一团烂肉。

立在灵牌前的三根香也即将烧完,王涯点燃一把香分出三根插在灵牌前,又在枣木钉所在的地方各插上三根压住红线。做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睛仍然盯着画在灵牌上的死老太婆画象,脑子里仍然唤着死老太婆的名字。

死老太婆叫道:如果你是封家的传人,老太婆我还给你几分面子,既然你不是,那你就留下吧!

黄岐默默地坐在王涯身旁,轻轻地对开车的保镖说了句:去帝豪酒店。

没多久,酒菜上桌,王涯看到满桌美食就食指大动,抓起筷子大块朵颐,吃得头都没抬。睁眼瞎站起身抬起酒杯向她敬酒,她也头都没抬地抓起边上的杯子和睁眼瞎碰了杯,灌了口红酒就继续埋头吃菜。风卷残云般桌子上的十来道菜有一半下了她的肚子,又连吃三碗米饭、喝了满满两碗汤,这才捂着肚子仰身靠在椅子上,叹了声:饱了!美眸斜睨一眼边上那还剩下半瓶的红酒,说:这红酒要十几万一支?一点甜味都没有,还没我奶奶酿的红葡萄酒好喝。

睁眼瞎说道:车还在往下沉。

王涯清楚地感觉到强大的气场在自己身上凝结,而对面老鬼也猛地挥动拐杖,一股强大的阴气仿如海啸又如山崩地裂般扑面袭来!

然而王涯的情况并不乐观,她像被包饺子似的让这几十个鬼团团围裹住,一道道鬼影眦牙裂嘴地朝她扑咬来,又抓又咬又挠,王涯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不知道被他们抓挠了多少下咬了多少口,她这身体就像那到处是洞破烂不堪的屋子般到处都有风往身子里灌,不多时就冷得她牙齿打颤、手脚都僵麻了。蚁多咬死象,再这样下去,用不了一刻钟,她就得让这些鬼给活生生折腾死!她却像是陷在了泥泽里,这些鬼拍不散、震不飞,无孔不入。

睁眼瞎问:你想听什么实话?

睁眼瞎摆摆手,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保镖和刘助理都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王涯又坐了半个小时,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草丛中又响起了虫鸣声,她估计今天晚上这老鬼不会再出来,稍稍松了口气,放松了身子。这一放松,疲倦如潮水般袭来,全身都痛,特别是右脚小腿,她刚才去扫那被老鬼附身的道士下盘,踢到被鬼附身的道士小腿上如同踢到钢板上,疼得她不行。王涯也没力气去看自己的小腿到底瘀成什么样,反正能跑能跳没伤到筋骨,也不打紧。她困,却不敢睡,怕那老鬼趁她睡着杀回马枪。她强撑着掀开自己的眼皮子,不断地掐大腿痛醒自己,一直熬到鸡打鸣,她才彻底安心,收了古铜钱,又把收鬼铜铃收好,这才靠着公交站牌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道士因为被鬼附身久了,身上的精气也快耗尽了,再没之前凶猛灵海,王涯打得更欢,那老鬼凶得眦牙裂目却受又奈何不得王涯。

王涯呃了声,朝边上那貌似睁眼瞎的女人一指,说:我缺钱。

王涯突然又感到自己的人中好痛,剧烈,像有指人正在用指甲掐自己,同时她看到一只绿色的大手破开满天红光朝自己抓来,那只手绿油油的十分巨大,至少有三四米长,随随便便把她抓在掌中一下子捏死。

王涯……

呜……涯涯,你怎么了……

是她爸在哭?王涯看到那只大掌已经伸到面前,却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她爸的声音越来越清楚,漫天的红光也迅速褪去,她听到黄岐在喊王涯……,老唐也在喊她,眼前渐渐地又有了光,明亮的手电筒的光,然后看到张清水的脸出现在面前。

老唐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醒了醒了!

王涯感到自己的人中好痛,同时看到张清水慢悠悠地收回了手。王涯叫道:张清水,你掐我?

张清水的手一抽,王涯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得她唔地发出声闷哼,半天没喘上气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爬起来,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老唐手里的一根十分袖珍的手电筒发出的白光。王涯一看这迷你型手机筒就不像是老唐这种大男人用的,至于睁眼瞎嘛,谁见过瞎子随身带电筒的照明的?难道是张清水的?她扭头朝张清水望去,发现张清水已经站起来正在朝黑暗中张望,大概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又突然回头朝她望来,然后刚好与她的视线对上,迅速瞟了她一眼,又移开眼,但她的嘴角却轻轻往上一挑,竟然笑了!

王涯承认张清水笑起来很好看,可她怎么觉得张清水笑得特古怪?王涯没好气地哼道:张清水,掐我人中就这么值得好笑?

老唐拿着手电筒朝王涯的眼里照了照,说:好了,没事了。他满脸古怪地看着王涯,说:你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