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是我新买簪子,表哥给看看价值几何,若是值得五两银子,那就说明我买得不亏。”初容说着随意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拿到马景腾手上。

这日,众人请安离去后,陈大太太将账册恭恭敬敬递上,又取了初容亲娘的嫁妆单子附上。本想留下来等老太太问话,却不料这位难伺候的婆婆一挥手,歪了歪说道:“今儿乏了,先放着吧,你是个仔细人,又会经营,我还能信不过你!想来这么些年,小六她娘那些上好的水田和旺铺,也能出息不少。”

“小六,要好生学着,这都是前车之鉴。你二姐姐出嫁后,在夫家用到的都是庶务,那些个琴棋书画啊,都是些姨娘学的。做正室的,得大气,爷们儿才放心把整个家交给你。”众人走到外头,陈二太太回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余光瞄了瞄陈大太太。

但是,袁其商此人太过乖张,行事也过于阴狠,叫人生生不能靠近。西厂的韦瑛,当年查办袁家一案,便落得个妻亡身残的下场。如此深仇大恨,现今还在西厂供职的其弟韦瓒岂能善罢甘休!

“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你只要不喊,就无事。”袁其商说着,看着初容狠命往外脱镯子,却是毫无办法。“哼!此番寻个窄小的,你这辈子都脱不下来。”

王家清贵,实在没什么可以显摆的东西,细细瞧看,竟是与自家一般不显山不露水。虽无多少高岩奇景,却处处鸟语花香,花草侍弄得很仔细。

一旦提到自己在行的东西,窦柏洲便放开了些,听得初容提到极品老参,自知定是上等的药材,便说:“姑太身子本就无碍,莫说极品老参,便是府里现有的人参,也无须多用。这么说吧,若是用府里的人参,可得七成的话,用了极品老参才也就只得七成半。只这半成,却多花了许多银子,实在不值得。哦,对了,这半成一事,不要同姑太说起。”窦柏洲深知姑太的性子,但凡对自己身子有一丁点益处,她都是要往自己身上堆的。反正只管享乐便是,陈老太太没有为子孙筹谋的心思。

“不可。”初容忙道:“祖母要什么,您才给什么,哪能显得出来咱们孝顺。您要给,是祖母还未开口要的,才好。”

陈彻是府里的大少爷,娶的正室是陈老太太娘家窦家的一个姑娘。婆媳之间为此暗地里多番较劲,最终结果自然是老太太胜出,于是大太太属意的人,马家旁支一个姑娘,马茹雯便做了陈彻的妾室。

“六,六妹这是何意?何事这么大的气。”陈五已经惊得花容失色,此时正瞪大了眼睛看向脸颊边上的簪子,锋利的一端靠近自己的脸,似乎冒着凉气。被这么一吓,陈五一时愣住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感觉到眼里一酸便蓄了泪,说话声音都带了颤音。

不知为何,初容心头一动,一种莫名的不踏实感涌上心头。

“是,是,若是未醒,我便在外头等等也成。”陈钦听了此话忙道。

“祖母,您莫哭,大太太如今支撑这个家,也是无法。满府人都盼着祖母您康健,但凡有的都想给祖母尽孝,可如今实在是光景不好,大太太也是无法的。”初容假意劝道。

“老太太是有福气的,莫说窦家的孝顺,时常来看姑母,便是陈家的子嗣也是孝敬得紧,老太太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此时说话的是陈大太太的侄子,名叫马景腾的,是个不学无术专会钻营的,也不见他做正经营生,但却从不缺银子。

“六小姐,奴婢不是为了这个,您,您不会以为我是得您的赏赐才,才……”菊盏指的是初容偷卖饰一事,见其似要拿了银子堵自己的嘴,羞得不得了。

“待下官去去就回,大人稍等。”袁其商抽回腕子,见万通脸上现了狐疑。

袁其商也是无可无不可,坎瘗便是活埋,这等刑罚在自己使过的锦上添花以及犬噬之刑面前,简直是小儿科。

罗夫人系出名门,娘家爹也是当朝的悍将。只不过寿终正寝后,家中已无争气的男嗣,这才渐渐没落了。

袁其商皱皱眉,不想在这个时候同外头的官员相见。

被这小鬼头搅了好事,袁其商心下不气也是有些不悦。“小鬼头!给我下来!”

“这可是你不急的,我可是尽力了。王家公子人品出众样貌少有,多少人家等着结亲。也莫说我这后娘不上心,这般好亲事都看不上,我也没那能耐再寻了更好的了。”陈大太太无可无不可,陈钦不乐意更好,她还不希望初容觅得这般好郎君呢。

关碧儿听了收起笑脸,神色认真地抚上了初容头,问道:“如何?可还有旁症状?可瞧了大夫?大夫如何说?不如我叫相公请了太医来为你再诊治一番。”

初容忽觉很丢人,自己一是不晓得哪个是朋友,二是觉得自己换了个人,若是与以往相熟的交往过多,被识破就遭了。所以没人寻自己,自己也就没有主动寻了以往的闺中友来。可今儿听到陈五的话,觉得她会这般想,保不齐旁的官家小姐也会这般想。

陈彻见父亲当面问起,看了眼初容。

“原先跟关小姐好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却许久不见了。”王清艺说:“我听人说,关小姐嫁了人之后,给她递了几回帖子,她都没去。不就是嫁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吗?陈六定是嫌丢人!若是我,袁七不论嫁了哪个,我们俩都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他样貌出众,女人见了无不倾心,国子监里一等一的人物,京城富家子弟里的佼佼者,任哪家说起,都是以他来做正面典型的。

袁夫人微扬了下颌,一脸的骄傲和坚强,手搭在黑槐猫儿工翘头案,听着屋檐下水滴落下滴答作响,不禁微微咬住了嘴唇。听得下人报说袁大少爷到了,立时下意识攥了拳头暗暗使力,连指甲嵌进了掌心也不知,待一旁的继子看向自己,这才觉出疼痛。

本想劝着主子休息了再去,但自从跟了初容许久,愈觉着她是个有主意的,便老实带了初容往祠堂去。一路小径幽深,祠堂所在的院子往常无人走动,显着有些萧条,甚至有几分清冷之意。欢沁不由得有些头皮紧,初容却是不怕,若细论起来,自己同那里头的牌位上任一样,都已作古了。

初容不置可否,索性坐在床上不语。

初容同初尘交好,听其透露几分。老祖宗为了安初容的心,这才简单说了些,因此初容晓得右佥都御史家的事。

“袁大人,还请您止步!舍妹想必衣冠不整,还待我先行进去。”身后好似陈彻的声音,想必正阻挠袁其商。

“小鬼头,越大越精灵。”陈彻瞬时明白初容的意思,虽说此处是官家驿站,但能低调还是好些的。

“荷儿可怜,他祖母偏疼杨二,连带着杨大的女儿,荷儿也跟着不招人待见。”初容边说边看外头,不晓得这家伙到底要说些什么。

“还说没有,那我家珠儿为何哭啊?你这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祖母怎么跟你说的,要照顾着妹妹,看我不回了你祖母。”杨二少奶奶边说边拉着荷儿。

“莫怕,有大哥在呢!待这事儿了了,大哥就带你回京。”陈彻拍拍初容的手背安慰道。他对这个妹妹没有恨意,因为前头的陈大夫人在时,他的姨娘没遭罪,相反过得还不错。可当后头的陈大夫人进门后,他的姨娘就病逝去了。

袁其商离开后,陈彻仍旧心有疑虑。倒不是因为袁其商,而是从其话里得到的提示,是何人要陷害自己。

离了仙域凡尘楼,袁其商觉得体内j□j不断,又不能找处泻火,只想着要尽快将初容娶进门。想起那日自己在京城犯案前,在假山后“欺负”初容的事,嘴角便不自觉勾起,这妮子倔强得很,自己只好取了她身上之物,她才老实了。

“母仪天下的,要同他人分享相公,我只娶一人,不纳妾不收通房。”袁其商信誓旦旦说道。

陈钦见杨成没有为难陈彻的意思,便也放下心来,又听了杨成的描述,惴惴不安地回到客栈。

若说喜事,初尘也有一件,只不知算不算了。听说前几日,吕有良将那宅子卖了,得了现银后便带着病重的母亲离了宝应县。有人瞧见,临走时吕老夫人有些神志不清,忽笑忽怒,吕有良则眼睛直直地,没有一丝表情,也不知套了车去往何处。吕家小儿则留在了宝应,吕有良趁着送小子去徐老大夫去看病时,不声响便丢下走了,如此一来这孩子算是没了着落。无奈,徐老大夫便将那孩子送给临县一户年老无子的夫妇抚养,也算是尽了医德。

吕有良脸上微微泛红,那宅子还是陈家给的,后来却被他们母子强占,说起来还是有些心虚。

吕有良浑浑噩噩,一口口灌着酒,面无表情地看着稚儿。

“自是,请大人问话。”董知县忙欠欠屁股,说道。

初尘慌忙下了假山,心道这天裳阁里来不准外男进入,这人怎会出现在此处!可见不是显赫的贵人便是猫狗之辈,总之自己都不宜久留,赶忙回到屋子里去。

“好好,这就是京城来的六小姐吧,老夫有礼了。”徐老大夫笑道。

“你做的?”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