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宁虽然人在宫中,但外出置办的小太监却一点都不含糊。除了寻常的玉如意跟珊瑚树之外,敏宁还让人收集了数十位大书法家亲笔写的“福寿”二字,当做花样绣了一架屏风,配着金丝楠木上五蝠捧寿的雕刻,更显得独具匠心。

“搁下吧,哀家还不想喝。”接见完来请安的蒙古福晋,太后也有些累了,见颖妃等人还在,便道,“颖妃,你额娘跟阿玛都有来这次木兰秋狝,得空见见他们吧。其他的都回去吧,哀家也乏了。”

“正是。”冬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主子会这样问,但还是老实回答。

“对了,六弟的病好些了吗?”想到隔壁院子的永瑢,敏宁又问道,“我看着兰蕙忙着照顾他,把自己都熬瘦了。”

留下皇后说些什么呢,自然是说着关于舒妃晋位的事情,对于这个决定,皇后并没有表异议。太后看着一脸大方的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就不明白自己儿子怎么就不喜欢皇后呢?虽然皇后性子严肃,但说的话都是为了皇帝好的;她看不惯令妃,也是觉得妃嫔独宠不是好事儿,偏生自己儿子就是听不进去,为着令妃还跟皇后吵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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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后处出来,眼瞧着天色还早,敏宁就带着翡翠跟碧玺去御花园走走。夏日的御花园中,满池荷花正在怒放张扬,粉的白的红的黄的,在微风中摇曳生姿;锦鲤池边的玉簪花跟晚香玉开得正好,飘来淡淡的清香。

“查清楚了。”敏宁笑道,“不过是下边采办的人中饱私囊罢了,我已经叫人杖责二十大板,遣出去。”

既然自称“妾身”了,又何必在后面多加上“侧福晋”三字呢?敏宁看了索绰罗氏一眼,拿过茶盅喝了一口,叫来珍珠递上一对蝴蝶图案镶蓝宝石花钿簪并一对琉璃翠镯子算是见面礼,便让索绰罗氏起来。

皇帝去了木兰猎场,宫中自然清净了许多。敏宁在家中待嫁,正在给自己的未来夫婿绣一件袍子。内务府的人有心,送来了永琪的尺寸,也好让敏宁不至于空手做衣裳。因为已经定下了婚期,所以嫁妆已经开始清点了。从二十一年到二十四年,瓜尔佳氏都忙着给敏宁准备嫁妆,所以除了新打造的家具之外,其余要准备的东西也没有多少。鄂弼是四川总督,管辖的范围之内多的是好木材,如今都已经运回京城,按着内务府送来的阿哥所大致寸量,已经送去京中最好的匠人手中打制。

“嗯。嬷嬷,你亲自去跟侧福晋说。”愉妃捧起茶盅喝了一口茶。

“我之前便已经打听过了,这钟粹宫里住着的就是婉嫔娘娘。”霍硕特氏道,“听说婉嫔娘娘性子温和,如今还养着淑嘉皇贵妃的十一阿哥,想来也是个得宠的娘娘。”

永和宫里已经烧起了暖和的炭盆,愉妃脱去身上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让人送上两杯热茶,才对着永琪道:“先喝了醒酒茶再走吧,咱们娘俩也好好说说话。”左右自己儿子明天不用去上课,难得的母子团聚时刻。

“一切都好,新来的伴读庆海是礼部尚书的侄儿,学识倒也不错。”就是为人拘谨了些,完全没有鄂福宁的活泼。永琪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听说咸福宫里出现了疫情,嘉贵妃受惊过度晕厥过去了?”

“是呀,老毛病了。”高氏逗着恭和乡君的儿子,抬眸回了一句,“频繁地生孩子,伤了身子吧。听说她原本在生下九阿哥时就在月子里落下了病根,怀着十一阿哥时又到处逞强导致坐胎不稳,虽然小阿哥身子无虞,但她自己倒是病倒了。”

“格格怎么看起书来了?”珍珠见敏宁手里拿着一本游记,微微皱着眉说道,“太太吩咐了,不叫格格耗神的,格格怎么自己不听话了?”

“阿玛说能吃是福,所以我才多吃的。姐姐不知道,额娘陪家里头有个特别厉害的厨子,做清炖蟹粉狮子头最是好吃,额娘跟阿玛都爱吃。可是最近嬷嬷说了,额娘怀着小弟弟不得吃蟹粉,我也许就没吃过了,现在正馋着呢。”

“那是你的福气在后头。”大嫂富察氏道,“六弟只怕是高兴得睡不着吧。”

“格格,咱们还是回去吧。”翡翠更谨慎些,见天色夜渐渐昏暗起来,便劝道。

教敏宁骑马的姑姑姓乞颜,是一名正宗的蒙古人。她的皮肤微微黝黑,像是在日头下均匀晒过的模样。乞颜姑姑笑道:“从前是跟着老太太的,”说的便是敏宁的外祖母完颜氏,“后来太太出嫁,奴婢又是配了这庄子的管事做了管事娘子,便跟着太太了。”

“娘娘如今还是先消停一下吧,四月的时候娘娘才进行了册封礼,拿稳了妃位的金印跟宝册,要是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儿叫太后娘娘知晓了,便是皇上再宠爱娘娘也是没用的。”冬雪苦口婆心地道,“娘娘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想方设法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早日怀上龙种才是。”

“皇上愈神色红润了。”淑慎也很给面子,“几个阿哥也愈俊俏,都是随了皇上。”

“她阿玛是朝中重臣,你不该反驳她的。”博尔济吉特氏道。

“你个小丫头还取笑我!”说完鄂福宁倒是从瓜尔佳氏身边弹开来,伸手就去捏敏宁脸上的肉。

“儿子都知道。”在愉妃面前永琪素来是敞开了话题的,“额娘,皇阿玛点了鄂尔泰的孙子、刑部侍郎鄂弼之子给我做伴读,你觉得如何?”

“见到了,只是鄂大人的大公子倒不得见。”李玉是如今暂替吴书来成为养心殿领太监的人,自然是万事都打听妥当,“鄂大人家的大公子今日依旧在官学念书,听说不管是国语、汉语还是蒙语俱是不错,骑射剑术也很有鄂大人的风范。”

“哟,小丫头这身穿着可真好看!”说话的便是从官学下课回来的鄂福宁。十岁的男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如今见面容严肃又宠溺妹妹的阿玛不在,便借机摸了摸敏宁的小脑袋,“这身可是明儿穿去叫郭罗玛法看的?”

五阿哥?永琪?敏宁惊讶地张大了嘴。

如今鄂尔泰虽然辞官归隐,但他门人弟子无数,如果能为永琪牵桥搭线,将来未必不是一大助力。下了马车让人去通传,乾隆低声问身边的李玉:“鄂尔泰似乎有两个孙女?”

珊瑚吐了吐舌头,见内间似乎有些动静,转过屏风见敏宁醒了,连忙叫人送来热水给她净脸。其实方才她跟翡翠之间的对话敏宁全部都听到了,她之前都是靠着服侍的人的嘴巴打听消息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最好闭紧嘴巴,便抬眸道:“方才的话我听到了,以后记得闭紧嘴巴,叫嬷嬷们知道了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鄂弼握着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才道:“我的书房里有从前读书时留下的书本,上头还有我亲手做的笔记,我让人先给你搬过去。跟着黄师傅读书之前先把我给你的书本都看一遍。”顿了一下,又道,“这两个月先由我叫你习字。”

敏宁对于这些婶婶额娘或者玛嬷捏她的脸的事情已经麻木,任由喜塔腊氏“蹂丨躏”了一阵子,才指着桌上那碟藕粉桂花糖糕嚷着要吃。一边的瓜尔佳氏心里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只觉得自己也是这样对待女儿的,便下定决心往后少做一些捏脸的动作。

就在鄂敏宁茁壮成长的同时,乾隆十年也过去了。这一年里,皇帝后宫横空杀出一位令嫔娘娘,晋封度比火箭升空还要快;这一年里,纯贵妃生皇四女;宫中头号宠妃,皇贵妃高氏薨;皇后跟嘉妃相继有孕;这一年里,大阿哥永璜指婚轻车都尉兼佐领德海之女伊拉里氏为妻,又添了个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再有就是她玛法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才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如今在府中静养着;她五叔终于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鄂敏宁的堂妹,敏宁也终于不再是小一辈孩子里唯一的女孩子了。

还没等鄂敏宁回想起在哪里听过这名字,就听瓜尔佳氏嗤笑道:“那些人不过是趋炎附势罢了,我还高兴他们以后不上门来呢。爷跟我说了,等福宁满了七岁就叫他参加咸安宫官学考试,往后是考笔帖式出仕还是考侍卫出仕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要是上了官学,少不得就要九堂弟给护着了。”瓜尔佳一族枝繁叶茂,不少子弟都在官学念书,瓜尔佳氏也是先跟娘家的人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