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看着不省人事的宿觉笑了,她卸下王女的光环,抛开拘束的性子,相处起来竟是比以前还要愉快的多。也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让她释放出一个比较真实的自己吧。

可她要的并不是这些,他的刻意迟钝和对那个人的痴情,成了她最难攻破的一道城墙。

女子对她莞尔一笑,蔚然赶忙吐了嘴里的瓜子皮,欢喜的想去握她的手,顺便再来个久违的熊抱,只是女子那高贵恬美的笑颜迫使她想起一个事实。

很不喜欢这种轻佻的动作,她偏过脸躲开玉笛不耐道:“找我做什么,请直说。”

赵苻岩澈然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的看着她,倏地,他抬起食指,指尖轻轻的点在蔚然的额头。

她为了将来能死的舒坦一点,只能忍痛带他下馆子,虽然他点的都是些素食,但也能把蔚然口袋里的仅有的钱给消耗光。一顿饭下来,饭没吃几口倒是生了满肚子的窝囊气。

鬼使神差的她跟上了那两黑漆木马车,马车的终点站是巴西郡的郡守府。车停住,一个藕色侍女装扮的女子掀开车帘率先跳下车,这个侍女竟不是她的贴身侍女忍冬,侍女转身去扶孟姝瑶。

“喂,等一下。”荆和回过神儿,忙挡在她的去路,“你抽什么风?”

赵苻岩微怔。

所谓豪侠走到哪便将仗义侠情施在哪里,那种高尚的情操蔚央这种俗人是做不来的。几个男人到外面去谈了,留一些人坐在桌前准备吃午饭。

颤颤巍巍的稳住身形,她在想开头都该说些什么?要不要酸溜溜的盗两句诗?可是现在她暂时想不起应情应景的酸诗,还是少说话得了,她这破嘴一开什么话都能蹦出来,祸从口出说的就是她这种没脑子的二货。她低眉顺,带着些许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凝眉问:“哪个宫的?”

荆和配了一种他多年研制的膏药,甩手让景炎帝为蔚央擦,他犹疑了一下觉得自己没选择,这种事情总不能让荆和动手吧。将膏药细致的擦在她伤口处,这活儿也着实费心费力。

陈锦曦温柔道:“皇上不用担心,皇后只是这些天劳累过度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总不能什么事都去麻烦皇后吧,这有臣妾和贵妃就足够了。”

蔚央僵了僵,双手要扒开挡住双眼的手,景炎帝不给她机会,顺势把她往怀中轻轻一带,后脑抵在他的胸膛。

两天后脖子上的痂掉了一次,皇贵妃孟姝瑶送来一张邀帖,内容大概是听说她茶艺很好,很想和她请教请教。蔚央自是不会那什么劳什子茶艺的,倒也是仔细挑了个暖阳无风的日子移驾蓬莱宫。

额头上的手微顿,他如子夜的眼眸带着柔柔的光芒,他笑了。那笑几分慵懒,几分柔和,几分纯然,竟让她有点沉醉。

“什么!”他很惊讶,“请姑娘把手伸出来给在下看!”

他如子夜的眼眸开始审视着她:“皇后身上有种陌生人的味道,你,到底是谁?”

忽然又想起黑衣人说什么‘你来杞国的目的’,难道她是什么和亲公主?蔚央又觉得这个猜测很狗血加白痴,试问哪个和亲公主来到杞国当宫女的,这不是摆明挑起战祸吗。

夙篱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她顺势趴在地上一边找一边道:“皇后娘娘的凤钗掉在这里了,你们来的正好,帮娘娘一起找。”

夙篱兴致勃勃的看着挥斥方遒蔚央,她急急道:“然后呢,然后呢?”

景炎帝听着蔚央有点腼腆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后撑着腮又不知道看着何处。蔚央揣不明白景炎帝每次出口话里的意思,他给她的总是莫名其妙。

天气骤冷,内务府四处张罗着往各个妃嫔之处送取暖的工具与炭火,忏思宫本就是遗忘之地,本以为会携带着冻疮过整个冬天,结果大雪的第三日生了一件对于蔚央来说,不知是好是坏的事情。

都说男女有嫌,可是她都落魄成这样了,还管这些条条框框就是和自己身体过不去。于是在她准备豪情万丈的撸起袖子让医者替她诊病的时候,少年医者却拿出一卷金丝线,蔚央疑惑道:“悬丝诊脉?”

蔚央愣了愣,很淡然的将怀中的一包瓜子绳带松开,拿出一颗,姿态很是优雅的磕了一颗瓜子,然后对着她们几人笑眯眯的。

景炎帝将书‘哗哗’的翻了几页,停在某处:“贤主有度而听,故不过。有度而以听,则不可欺矣,不可惶矣,不可恐矣,不可喜矣。下面,是什么?”

关于蔚央的记忆,总是零零碎碎的片段,好似一幅巨大的拼图,只知道局部根本看不到事态原本原貌。

周瑛的一字一句仿佛是在戳着她的心房,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和绝望从心的最深处升起。

她知道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她任性了八年,现在也该醒了,越国才是她根,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值得她奉献牺牲的,她该效忠的人是她的哥哥向岚。

第二日一早,她换了一身利落男装去找向岚。

向岚像是忙了一夜,趴在摊满文折桌上睡着了。此时的他没有了平日的阴鸷的森冷,这让宿觉心里软了软。取了一旁架子上的外衫要给他披上,回身却见向岚醒了。

“哥,你醒了啊。”宿觉轻声唤道。

向岚皱着眉不悦道:“谁让你进来的?”

宿觉还是把手中的外衫递给他:“门口没人,我就进来了。”

“你……”他看道宿觉男装打扮,“又要耍什么花样?”

宿觉淡笑,很快转换了臣子的身份恭谨道:“依臣之见,公子这个人您太容易被感情左右情绪,有些事情我们非常有必要从头整理一下。”

向岚冷笑道:“可知你在说什么?”

宿觉立在他前方,合手垂弓腰道:“属下想好了,就从公子您第一次见怀赢说起吧。”

宿觉完全忽视向岚危险的目光:“你们认识也有二十年了吧,当时你七岁,她五岁,正是天真的孩童时期,你觉得我这个刁蛮的妹妹很不讨喜,所以对乖巧可爱的她很是中意。那公子您是否还记得当时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见面的呢?”

除非是死了,他怎会不记得?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会稽难得下起了雪,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那么不经意间地闯入他的视线。

书墨轩内,赵苻岩正在与一名青衣男子对弈,青衣男子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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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上白子占了半壁江山,势如破竹,黑子悠悠然的没有一点势在必得的气势。

“这两天你帮我代课,大恩不言谢,陪你下棋。”他语气怪怪的,“有学生跑来问我,说以后的佛伦课是不是由赵先生带,我说那自是不可能的,结果那个学生一脸失望的神情。我真想说,我才是你的先生,赵先生只是一个代课的!”

“怎么,怕我抢了你的位置?”

青衣男子瞪着眼睛煞有介事的说道:“那可不。”

“你乃是太学学识最为渊博之人,和我较劲儿着实令人费解。”赵苻岩无奈笑笑,修长的手指执起黑子搁在棋盘上,青衣男子星目朗朗,“你是晓得我的,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和人争高低,包括你。”见赵苻岩下了颗黑子,他欣喜道,“扶疏,你确定走这子棋?”

赵苻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沉沉的应了一声。

青衣男子剑眉得意的一扬,执起白子堵住了黑子,赵苻岩见棋盘上的局势,掀了一下眉毛:“子卿此番可谓是来势汹汹。”

青衣男子是太学孟博士孟长渊先生,也是皇贵妃孟姝瑶的亲哥哥,小时候做过赵苻岩的陪读,饱读诗书,出口就能成章,学富五车形容他绝对不夸张。赵苻岩这孩子性格内向又不爱说话,所以皇家学堂里大都是孟长渊和少数爱表现的皇子活跃着课堂。

“大丈夫,理应如此。”孟长渊在赵苻岩面前毫不谦逊。

赵苻岩淡笑,不动声色的执起黑子,轻轻地下在棋盘上。

孟长渊星目闪过一丝惊愕,随即释然笑道:“画龙点睛,四两拨千斤。扶疏,这盘棋走到这一步胜负已定,我又输了。”

“下棋的目的并非是输赢,我只享受下棋的过程。”赵苻岩端起一杯茶浅酌。

孟长渊叹道:“扶疏,你就是这个样子,散漫的让对方放下戒心。其实你在不动声色的寻找机会攻击对方,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令敌方溃不成军。”

赵苻岩端详着手中的紫砂茶杯,他笑:“这么想,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更新了~

存稿要没了,好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