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泽纪惠带着他,找了个空课室,那里长期无人使用,连桌椅都不全。啡的女孩拉开了门,因为正值中午光线很好,根本没有必要开灯。神泽纪惠半倚半坐在讲台上,裙子的下摆又再扯高了一点,这个站姿并不舒服,但女孩此刻已无心顾及。“赤司君有什么想要问的话吗?”

神泽纪惠有点动摇地咬咬嘴唇,最终仍然拒绝了赤司的提议,“这身衣服太显眼了,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等一下人没那么多再买吧。”

早晨的阳光从窗边照射进来,赤司征十郎背对窗边,正好让阳光洒在后脑上。他的红镀上一圈小小的金色光线,带着一点点的蓬松感,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爱。神泽纪惠眉心一跳,躲开他目光时称得上狼狈。

赤司征十郎唯一唐突之处就是太在意她,担心生乱,才会失却一贯的镇静。

他捞起t裇下摆擦了擦汗,径自走出了篮球馆。

黑少年方才去接电话去了,客厅里面只有三个人在。神泽纪惠眨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指挠挠脸颊,在长兄面前终于有点小女孩的模样,娇憨得可爱。

愈说愈走神。

赤司一移眸就看见了她唇角的蕃茄酱,手指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随即抬起,红少年在自己伸出手之前若无其事地将手放回原处,转而抬抬下巴示意。

面对着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他眉眼渐舒,竟然泛出一个笑来。

在和紫原闹翻之后,赤司去那个球场的次数愈来愈频密。偶尔也会远远看见女孩和金毛犬走过,她似乎喜欢在遛狗的时候呆,就像赤司会用这段时间来想事情一样,她似乎也一样。说起来,遛狗的时候呆到底不是个好习惯,一不小心被金毛拽出马路的话,有遇上意外的可能,这点得找个机会提醒她。

女孩大方地承认下来,“嗯。是关于大哥的事情──”

似乎是她话里的某个部份所取悦,赤司征十郎托腮看她,目光灼灼如炎,难得手腕的动作丝毫不显女气。“……那谢谢了。”

闪光灯一亮。

神泽纪惠待他后退几步,然后便重新站成了投篮的姿势,低头看着脚下的时候,分神起来便不自觉将握球的手放松成之前的模样──她的手太小,要做到赤司的要求就必须尽可能地大张,这样一来便变得不自然。也不知道原本正瞇起眼看着绿间那边的赤司是怎样看见的,红少年再次踏前,这次赤司正好站到女孩的背后,伸出双臂。明明他只是穿着练习用的长袖t裇,体温竟然比她还要高。神泽纪惠差一点就陷进他的怀抱之中,今次他干脆抓着了她的手逐寸调整,女孩像是要打破什么似的清清喉咙,声音是被刻意压抑的冷静,却正因压抑得太过份而更显悱恻,“对不起,果然我不太擅长运动呢,手脚都不协调了。”

近来神泽纪正愈来愈忙了,虽然还能在晚饭之前归来,但出门的时候都只是刚刚天亮,神泽纪惠甚至还没起床。听他说,是因为游泳队新近换了教练,不得不以增加训练时数的方式来磨合。

说完这一句,神泽纪惠便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黑少年也曾这样问过自己。

神泽纪惠舀了一勺锅里的汤,拌着乌冬就吃起来,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

和在班房的分布一样,神泽纪惠落座于他的侧前方,赤司自己则是和绿间一起坐。利用零食引诱紫原报名的,的确是赤司没错,但红少年不认为自己能够和紫原在同一间房里面和平相处,倒不如和绿间一组,将紫原推给黄濑,大家都落得清净。此刻绿间真太郎正抱着胸睡觉,赤司也没有开口打扰任何人的打算,于是他支颐看向了女孩的方向。

唯一在她身边的大哥和她完全不相像,纪正不解释的话,他们大概会以为这边只有她和赤司两个人,一男一女在新年第一天一起去初诣,当中的意味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太过露骨。赤司倒是和父亲有一样的色,能看得出亲子的关系,但这个情景也可以解释成“父亲碰上了商务伙伴,赤司征十郎和神泽纪惠又遇到了对方”的吧?神泽纪惠装作没看见他们暧昧的神色,朝着彼方微一弯腰,距离太过远,人也太多,就算她站在这边用尽全力大声喊“新年快乐”对方也一定不会听到,倒不如就这样算了。眼见他们回礼之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神泽纪惠缓缓呼出一口气来,以眼角余光偷瞄着身边的红少年。

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大概在神泽纪惠四、五岁的时候,两家人还没有那么多嫌隙,小孩子们偶尔还会一起玩耍。可能是因为姑姑家全是男孩子的关系,对方很喜欢逗她玩,一逗就是大半天。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的专业和大哥的一样,而且下一年就要毕业。思及此,女孩的反应明显审慎许多。“您好。”

就像她对他做过的一样。

一切都是未知,然而她愿意为了身边这个人去探索。

医生到底是哪一个,神泽纪惠没有明说,赤司也没有问,然而不代表他猜不出来。对于女孩的医疗团队,赤司不敢说清楚每一个,但果然有一个让他相当在意──给出这种意见的,大抵是神泽纪惠的心理医生。

神泽纪惠看了一眼日历。

“还没有完整的计划。”神泽纪惠回答,“不过应该不会回京都,半个月的假期似乎什么都不够做的样子,就决定留在东京了──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已经是赤司君第二次问我了,对这件事出奇地在意呢……赤司队长?”

“赤司君……有空吗”

不是很讽刺吗?

“妳有什么想问的吗?”

“所以说啊──”

“练习……没问题吗?”神泽纪惠这样问。赤司看了她一眼,在下楼梯的时候还留出左手准备扶着她,就像那个时候她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一样。

赤司征十郎走过升降机大堂的时候,看到了班主任和神泽纪裕。

神泽纪正挑挑眉,意外地看了赤司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重回在赛道上的女孩身上,“她?不要紧的,一千五百米而已,虽然不至于汗都不出一点,但也不是用意志也无法补足的事情。对她而言尚有余裕。”

赤司征十郎看了她一眼。今天只有二十度左右,女孩还穿着吊带长裙,由浅至深的蓝色,下摆迤逦在地上,裙边像是海浪一样。红少年拿着自己的包站起来。

在这种时候,神泽纪惠向来将公私分得很清。如果她认定中止联络对他的情况更加有利的话,女孩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就像一旦她认定了和赤司的交谈会影响她手上的事情,她也可以二话不说地消失,直至事情解决。

女孩这个表现逆反了本能。

红少年牵了牵唇角。

“所以說小赤司果然是──?!”

黑子注定会是个被轻视的球员,然而愈是轻视他,之后就会愈后悔。

可是他今天的表现,明显是讨厌自己的样子。自己当时坐在他对面,能够将他每一个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赤司征十郎看着她的时候,眼底没有温度,和看一个陌生人没有分别,似乎自己怎么样也与他无关。

“……请给我一杯黑乌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