啡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

司机点点头,有几次他来接神泽纪惠回家,都遇上了赤司征十郎。司机不知道赤司的名字,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让人印象深刻。要察觉这一点并不需要对两个人有所认识,连路人都能看出不对来。生在神泽纪惠身上的改变一点都不戏剧性,不是什么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而是一点一点,从内至外的变化。笑容多了,说话的腔调不同了,偶尔也能主动对人示好,也渐渐捉摸到与人相处时的诀窍。

女孩点点头,从旁边的女生之中找出了一条窄道,边小声道歉边往摄影师所指的位置走去。她被安排到了最中央的地方,正好卡在男女交界之处,那里通常是最高的人所站的地方,拍起照来会比较顺眼。

这句倒是实话。球感是种抽象的概念,无关于喜欢运动与否,也不关身体是否健康,这是一种本能一般的感觉,以神泽纪惠的条件来说,方才那一投的确是做得不错。如果多练习的话,要提高命中率也不是难事。

真是令人伤脑筋,监督想。

其实传闻已经散播开来一段时间。

要说为什么的话……

这种不符合礼仪的事情在赤司家的餐桌上绝不允许,但既然场合转变了,赤司征十郎也没有计较这些细节──这是旅行。红少年又等了片刻,女孩终于从漫长的沉思之中回过神来,神泽纪惠眨眨眼,下意识看着面前几乎满了的小碗。

即使在自宅之中,两个人都拥有完全分离的卧室,由于包含了浴室,两个人在吃完晚饭之后完全可以不再见到对方。不但是话都不需要说一句的程度,是只要任何一个人想,都可以完全由对方的视线之中消失。

红少年抬眸看了双胞胎一眼。

神泽纪惠为赤司倒了杯茶。

三个选项之中,女孩选择了最难应付的那一个。至此神泽纪正终于肯看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眼底的情绪。“哦。”

要说那天晚上以后,他有什么能够确信的话,大概就是“神泽纪惠的重要性”了。比方说,现在的赤司回到运动场上的话,在女孩受伤的一瞬,说不定他会和神泽纪正一起上前查看,最起码也不会像他当时那样冷静。

当这两个条件同时生,像是两种特定的化学物质相遇,像是在两个数字之中放进了加减乘除,自然而然地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烧瓶里的液体开始变色,纸上可以出现等号去成就一道算式。

好在少年没有实时买下来,不然女孩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她身边,大概马上就看得出女孩的异样。不但是双颊绯红,连耳廓也是又红又烫,是一摸上去似乎会被灼伤的温度。

回到学校之后,神泽纪惠脱下了大衣,可是里面还穿着白色毛衣。头束成高马尾,额前过眉的浏海下,玫红色的双眸璀璨如星。赤司征十郎看着她将主菜里面的青瓜丝逐点逐点挑出来,在碟子旁边码得整整齐齐。

虽然痛快地答应下来了,但实际上要怎样做,神泽纪惠完全没有头绪。

神泽纪惠有点紧张地看着她,手下意识地攥紧了电话。黑青年还在弯腰收拾她的东西,此刻也无暇顾及女孩的异样。或许只是神泽纪惠作贼心虚,女人的双眼停驻在某一点上面特别久。

虽然在说话时冷淡了许多,但神泽纪惠在对方伸手的时候,还是将自己的书包递过去。大概是因为赤司面对大部份人的时候没什么差别,所有人的反应都出奇地冷淡,即使他们也看见了那流金一般的眼眸。

“是的。”赤司征十郎这样答。“爸爸。”

将手袋放到肩上,神泽纪惠正打算迈步的时候,侧边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止痛剂的药效开始减退,女孩的嘴唇有点白,显然是痛得狠了又兀自强忍。啡女孩扬起头来看着护士,“才不是呢,这个人嘲笑我的时候完全没留情面。”

“哔!!”

她试探着传出邮件“……想见一见heart吗?”

黑少年看出了她的担忧,想了一想,如此开口宽慰,“放心吧,赤司扛得下来。他从来没有被什么难倒过,今次也一样不会。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对方正打算笔录的手一顿,赤司征十郎回答的度太快,如果不是对方的表现太过完美,他会以为这是排练好的对话。“嗯,明白了。”

桃井笑着点头。

“小赤司呢?”

神泽纪惠向他笑着点一点头,径自走上楼梯,鞋跟敲击地面,尽管她已放轻了脚步,仍有规律的足音响起,沉稳如他胸腔里的跳动。

神泽纪惠对着电话屏幕咬了一会牙,然后退出了邮件页面,换到推特。

神泽纪裕低着头拿起餐牌,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个……”

“原来篮球队那边今天才开始打全中赛诶。”神泽纪正随口报告,“比我们早,妳回学校说不定会撞上他们吧?”

神泽纪正最后以第二名的成绩出线,这个度对于他而言属于不好也不坏,是挥正常的水平。黑的少年在池里扶着靠岸,手一撑便坐上池边,移开泳镜去看大会的纪录,神泽纪裕抬了抬眉,显然对少年的成绩有点惊讶。

她便有点讪讪,“正式比赛那时候我不在呢,真可惜。没法看比赛。”

“先,我不知道妳这个想法是怎么来的。”姬城确定神泽纪惠不会再开口之后,便一摊手,附近有点吵杂,她们在说的也不是可以高声谈论的事情,两个人都相当有默契地凑前身子倾听,“那个谣言我也有听过,凭什么神泽妳会觉得由我传出来?我是喜欢神泽纪正没有错,这一点我可以坦然承认,但这也不代表我就有足够的动机和途径这样做哦?”

收到了神泽纪正略带恶意的邮件,女孩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被自己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呛个正着。神泽纪惠将水咽下去,拍着胸咳了好一会儿才缓得过来。她翻开了手机,迅了一串省略号。那边没有再回复,大概是练习中吧。

这一点她没忘记,赤司也没忘记。

并不是说她展现出一种带有敌意的态度,而是她与别人的交流之中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客气疏离的感觉,这种态度似曾相识,对了,赤司想起来。

啡的女孩马上摔上鞋柜门,旁人的侧目也无暇理会。神泽纪惠死死盯着手上的小卡,费了全身的劲才忍得住将它们全部撕碎的冲动。她粗略地翻了翻,有从心理医生手上直接拿来的名片,也有手抄下来的联络方法和地址,写的人相当小心,落笔时根据计算机字型再描一遍,完全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但根据墨水和诊所位置来判断,将名片塞到她鞋柜的不止一个人。

神泽纪惠也学着他的样子支颐而听,绝大部份的倾谈都是在说别班的是非,或者老师的私况,无论是哪一种都惹不起女孩的兴趣。大抵同学聚会都会说这种话题,在毕业之后此风尤盛。神泽纪惠和他们相熟得很迟,同级同学也好、任教老师也好,她都没有太大的印象。就连同班同学的名字和样貌,也只是刚刚熟悉起来而已,在这种时候,少说话多聆听总不会出错的。

她被迫与赤司征十郎对视。

神泽纪惠笑得温柔且亲切,眼里笑意盈盈,“当然不介意。”

“黄濑凉太︰果然这个天气吃雪糕最舒服了☆可惜小赤司不在”

“所以说我需要预备些什么啊。”神泽纪惠抱住heart问神泽纪正,她啡色的头低垂着,大概是搔到了牠,金毛甩了甩头,“衣服头饰什么的?不会就这样过去吧?”

“谢谢。”女孩看了一下挂钟,刚过六点钟,神泽纪正大概是回来不久。神泽纪惠从毛衣口袋里面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班级里有人传来讯息。

看到黑子抬手,桃井不解地转身,也看到了神泽家的双胞胎。

“b吧。”

神泽纪正拐了一个弯,走下楼梯。因为有一阶的差距,赤司的视线得以与他齐平,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分明是交谈着,又好像互不相干。“今年想要试试冲击全国四强。”

现在,在他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噩耗之后,在神泽纪正终于以为自己好了一点点之后,给他重重一击的,是他一直以来,全心相付,全心相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