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勖笑笑,胖脸还是一副温和可喜的样子。马车上那个严肃庄重的百晓队领的形象实在很难和眼前这个人对照上。他坐直了身子,娓娓道:“弥勒宗来历已经很久远了……”

在自己悍勇天成的基础上,中原一大重要而神秘的势力也有高手专门打磨过他的功夫。他也远远越了那些传授他战斗技巧的人。拓跋厉鬼鹰旗到处,柔然,丁零,鲜卑诸大部落,谁敢不卖他面子?已经是北疆难逢敌手。这次抵秦虽然是另有安排,但是以他在代国半独立的豪酋地位,哪里用得着给代王拓跋什翼犍当这个示好的使者。更大的理由恐怕是为了在这个勇士大会上会会天下英雄。

嗯?方知晓一怔,又和怀素那狐狸精有什么关系了?不过现在他根本也懒得想那些自己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的复杂难明的关系,一切等老子打完这一架再说!深深再看祖月一眼,祖月却是送男人出征一般的肃然表情。

当方知晓乘马和祖月陈衍沮渠蒙敌并肩驰入会场,奔向王猛所在的高台的时候。经过路上,无数的目光都转了过来。看着有些杀气腾腾,已经进入了状况的方知晓。更多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方知晓背后背负的那柄闪耀着血光的大火戟上。

苻融恭谨的行礼:“老师,学生有事求见。”

那张脸一下挪开了:“他喷口水!”

方知晓一愣,他激于怒气,还真他**的没有想这个问题!看方知晓楞的样子,陈衍反而一笑:“家主,咱们捷军纵横天下,不投庇胡人也有的是地方去!我去准备了!”接着就张开了他的大嗓门。他现在已经是捷军的副领军兼方知晓府内大管事。在他命令下,这些身经百战的捷军战士虽然事出仓促。但转瞬间就组成了行列,披甲执矛,在方知晓居住的内院前排成了阵势!

慕容垂似乎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怀素,你想做什么?我慕容垂已经是心灰意冷的人。就想自己儿女平安。这方知晓也如我儿女一般,是秋儿心爱的人。弥勒宗心怀大志,就不用找我这余生之人的麻烦了。求你放过我们这一家好么?”

“多谢阳平公好意,本座本次抵秦,却不是为秦国而来,也不是为弥勒宗而来……自从晋室崩塌,天下板荡,五族进入中原而来,已经纷乱了多少年?”

方知晓转头看着慕容垂,老头子正眯着眼睛打量着四照楼前的场面,面沉如水。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不少随着高头大马而来的秦国权贵却认出了这一老一少。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方知晓现在在长安已经被传作了下一个慕容宙似的人物。将秦都长安原来的两大绝世猛将,氐人的苻登还有凉国投奔而来的沮渠蒙敌的风头都压了下去。而且方知晓还拒绝了王猛苻融的招揽,坚定的和慕容垂站在了一条阵线上面。长安城中虽然秦主苻坚对慕容垂无比信任重视,但是在氐人和汉人权贵当中,反感这些鲜卑人的却绝对不在少数!

方知晓的数百家将,都得到了慕容家族的照顾安顿。在宾徒侯府西院给他们专门划出了数个连成一气的院落。一切生活用品日常用度,全部由宾徒侯府支应。候门生活,方知晓虽然有十二个让慕容家后辈都羡慕的晋人侍女,但是使唤人也是远远不够。慕容家又调拨了数十名奴仆过来服侍方知晓。这小子现在也俨然呼奴唤婢的了。他所居住的院落,现在被慕容府中人都叫做驸马院。

队伍嗡的一声活动了一下,大家都把眼睛转向了祖月。祖月站起来冷笑道:“我们怎么知道你在搞什么花样?丢下这几百人自己跑出去。在鲜卑人家中,我们不得不加以防范!怎么,你老丈人许你什么好处了?”

在方知晓大力冲击之下,慕容麟的终于抓不住他的右手,虎口都被他巨力震破。鲜血一下飞溅了出来。巨力余势未消,让他头上脚下的一下就飞了出去。当年十六岁就跟着伯父出征,在秦人大军当中曾经单骑冲阵的慕容麟就像一个破布袋一样飞了出去。

手卷在苻融手中继续缓缓的展开,接着又是一副图画,七个高冠麻服的人围坐在一个山顶,在他们中间是一个高大的火坛。每个人都仰向天,嘴唇蠕动,似乎在和头顶威严藏黑的上天在沟通什么东西,在他们每人的手中,都举着一块形状古怪,似金似玉的东西!

在慕容秋口中,这位苻融公不仅位高权重,而且也极是有能力。辅佐他兄长南征北战,平章军国大事。立下了汗马功劳,绝不仅仅是凭血统上位的。而且为人也不像一般胡人那样粗鄙无文,非常重视汉人的文人儒士,开府以来,搜集的各种奇人异士、胡汉英雄就不在少数。大秦朝中,他也是可以和王猛分庭抗礼的一只鼎足!加上他氐人王族的身份,更大得胡人阶层的认同,在秦国这片土地上,是真正意义的第二号人物!但是平日这位公爷对王猛却很谦和配合,从来不嫉妒争功。在他们两人同心辅佐下,才有大秦国势这样的蒸蒸日上。

方知晓只感到背上象被针刺一样,不用回头也能想象沮渠蒙敌火热的眼光!他冷冷道:“是又怎样?”

方知晓烦躁的走了两步,伸手拍了拍挂在墙上的大火戟:“我当然知道咱们一定要靠自己!但是现在必须要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咱们要在秦国有个地位,才谈得上去争什么勇士。不然别人凭什么让你参加…………对了,你们凭什么支持我去争秦国第一勇士?”

在这么一个场中,没有欢呼的也只有始终跪着的慕容秋,站在那里想叫又不想叫的方知晓。还有同样抬头看着天空的王猛。

远处的号角突然呜呜的响起。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向南面那条空荡荡的官道望去。就见一骑快马飞也似的驰来。手中擎着一面青旗。围着天坛的数十名赞礼官同时高声大呼:“重宝至,大秦兴!”

方知晓关上房门,摊手道:“有什么话,就说罢……过了今天,怕是再没这么空闲的机会了。”

毛柳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就带了一些蛊惑的味道:“方君一战击败慕容宙,已经轰动秦国上下,如此猛将来归。怎么可以以家奴蓄之?慕容氏现在也不过是我大秦一臣僚而已。方君沉浮于下,天下英雄无不惋惜!方君大有为的日子在后面呢。更何况祖家坞的残存实力,我看也是掌握在方君手中。将来大秦有事于河南之地,还不要借重方君?千万莫要将自己看低了。王司徒王大人也说过……”

但是却没想到秋儿妹子柔弱的外表下性子如此的刚烈!居然孤身一人从邺城千里迢迢,带着燕国重宝出奔而来!根据自己得到的情报,这个妹子似乎还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家将。居然击败了慕容宙和他的猎军!在河南之地,似乎还将祖家坞牵扯了进去。前些日子,河南之地燕国备秦大军的动作,听说也和妹子他们有关。连河南大豪祖家坞这个势力都卷在其中了!

自从看到他出现在中流堡城下,在数万燕军当中一身是伤,却依然意气昂扬的来拯救她。慕容秋就知道,自己一颗心就这么完全的系在这个臭流民身上了。

银光和红光乍然而止。只剩下谷口的火焰仍然在翻卷升腾。吼声从两边谷顶传来了过来:“坞主!”

算计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低估了慕容宙的威力。看来自己实在不适合做一个运筹帷幄的家伙。

这一下顿时就将小黑影的眼泪都快摔出来了,火遁自己没带火浣布的斗篷,水遁自己怕水没学。这里也用不上啊!用上了估计也逃不过这个家伙!

“我要杀了你们!”

祖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

这下连猎军的骑兵都出了骚动,他们岂是这样容易被戏弄的?连猎军军官都对慕容宙进言:“宙帅,这一定是圈套!想把我们拖垮了拖疲了。不管是要对付咱们还是争取时间逃跑,都是极便宜的事情,咱们不能上他们这个当!带着郡主回中流堡吧!”

隔得这么近,就看见祖月紧紧的咬着嘴唇,细长的凤眼里这时却蕴满的都是泪水。左手拼命的使劲想往下扎,右手已经丢了鞭子,在他胸口乱捶乱打。

到了这个时代,他受伤的确已经变成家常便饭了。

捷军们却还在议论纷纷,方知晓才为他们的家主,虽然刚才拜下了。但是他的威信如何能和祖锻相比!现在又提出去秦,听起来却是这个时候最好的一条路了。在慕容宙的压力之下,整个大燕,他们竟然是无处可去!

转眼之间二十余根长矛就掷了干净,方知晓身边就剩下陈衍一人,两人猛的掉头,拔出了长剑猛的向城门冲去,捷军守在南门口的战士们出了欢呼声。这个时候方知晓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军神!两人两骑飞快的就冲到了城门口,中间一点燕军看着他冲来简直没有了抵抗的勇气,只向两边分开。转眼就看见祖月和祖铁带着数十战士守在门口接应他们。祖铁仍是那个高大沉默的样子,看着他们两人杀过来就只说了一句话:“逃!”

这是方知晓第一次将大火劲用在正式格杀当中,和以前硬弓硬马,一矛一命果然不同。仅仅是右手长矛展动,每一个试图靠近的燕军都被挑飞了出去!他这个时候却没有多的心思去想自己功夫涨了多少,咬牙苦斗。祖月匆匆看了他一眼,火光月色下女孩子的眼神却很奇怪,似乎低低说了一句:“要和我死在一起么?”

自己该怎么办?投降?和慕容秋死在一处?和捷军一起拼个鱼死网破,那慕容秋又该怎么办?丢下她不管?怎么算算,似乎都是到了绝路。种种想法在脑海当中卷成一片,不知不觉中,他握着长矛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这次是真的没有法子了啊……

所有人的眼光都转了过来,看着他们的坞主,包括方知晓在内。

我只是说,伤害我不要紧,但是中流堡数万汉民,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月儿也一直当你是哥哥,你千万不要伤害她。他只是笑着去了。说月儿他是绝对不会伤害的。

晚上再一更………………

可是在洛口仓所在土山的旁边,却竖着一个燕军大营!风雪当中黑沉沉的,看不清规模。但是这支守护洛口仓的大军,绝对不止王勖说的只有几百燕军的数字!

迟了一个小时,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可惜祖锻没有给他那么多释放魅力的机会,猛一招手,十余名捷军的队正们就跟着他出列上马,疾驰向西门而去。沿途经过的那些祖家坞的徒属们,又是罗拜一地,对这些祖家坞最核心的人们行大礼。铁骑如风卷过,转眼就从西门的马面驰上了城墙。祖铁早就和祖冶那个白脸大奸臣等在那里了。极目向着一马坡方向远眺。

门外随时等着主人召唤们的侍女就听见里面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方知晓用口形无声的比划:“跟着我做什么?”

小丫头嘴也可爱的开合:“你跟着我做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向上看去,土山就在他们前方。而在山径之上,两个人影无人护卫,正在慢慢向上走去,一如方知晓刚才感觉中所见!

所有的回忆都在这一刻突然涌来,万物在这一瞬都变得寂静。在中流堡时,在倒回谷里,自己也曾经看到似曾相识的画面。不过那次是预感到了慕容宙的突袭,这次却是提前看到了苻融和苻登走上山坡!

古怪!